2021年,日本中心動物醫院。
初雪征兆的淩晨。
監護屏幽藍的光映着晝神幸郎略顯倦怠的臉。
寵物醫院的夜班漫長而寂靜,能做的不過是盯着屏幕裡熟睡的寵物們發呆。
就在這時,手機的震動聲突兀地撕裂了這片死寂。
屏幕亮起:
【尊敬的客戶您好,這裡是巴*斯*日/本大使館。一名日籍記者在轟炸事件中重傷昏迷。我們正嘗試聯系其通訊錄中的重要聯系人。記者:白鳥氏,1995年生。目前正在加/沙地帶醫院接受救治。】
指間驟然冰涼。
晝神的下意識反應是劃向删除鍵——可指尖懸停半空。
即使概率渺茫,哪怕萬一是真……一絲鈍痛還是悄然爬上心口。
去嗎?念頭不受控地冒出來。
以什麼身份去?星海光來的鐵哥們?早已生疏的童年玩伴?抑或隻是一個……她口中“多管閑事又嫌煩的混蛋”?
幾乎是本能地,他想撥通星海光來的電話。
指尖卻停在通訊錄的姓名上方。
那個日本國家隊的王牌主攻此刻正在異國打友誼賽……手機估計早被收走了吧。
社交媒體上唯一能窺見的,隻有施懷登阿德勒官方賬号發出的賽場花絮:星海在快餐店被“抓包”的尴尬瞬間。
他真實的近況,晝神一無所知。
白鳥遊離開日本後,星海光來就注銷了私人社交賬号。
并非隊規所迫,是他自己親手掐滅了那些不該再留存的念想。
晝神也曾以為這個名字已被時光沖淡,成了過去書頁裡一個模糊的記号。
他甚至告誡自己,絕不要在光來面前提起。
星海後來對形形色色的女生表現出的冷淡乃至排斥,與其說是厭惡她們,不如說是憎惡那個曾經無能為力、留不住所愛之人的自己。
那麼自己呢?
晝神僵立在散亂的行李前,質問自己沖動的合理性。
有什麼立場跨越半個地球?
目光失焦地掃過床頭,最終鎖定在一件随意搭着的舊衣服上——款式和白鳥某次在社交平台分享過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抓起那件衣服,布料緊攥在掌心,指節微微發白。
多可笑,他竟曾天真地以為,買同款的衣服、共享一種審美、擡頭看同一片天就能在命運的軌迹上悄悄與她靠攏一點。
沉默無言。
他終是将那揉皺的衣服,像掩埋一個不堪的秘密般,用力壓進儲物間最深處的舊紙箱裡,又狠狠往裡推了推。
然而,晝神幸郎終究坐上了最快一班飛往那片戰亂之地的航班。
向醫院請假條遞出的瞬間,與其說是告别,更像是對平穩“新生活”一場決絕的、自以為是式的告别。
-數日後加/沙地帶南部某市醫院-
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刺鼻。
晝神幸郎在彌漫着硝煙餘燼的陌生城市裡兜轉良久,才抵達那扇挂着模糊銘牌的病房門前。
他深深吸氣,試圖說服自己——她的情況總不會比此時此地的自己更糟糕。
“我進來了?”聲音幹澀,沒有得到回應。
握住冰冷的金屬門把,那些盤旋已久的念頭——沖動的、不理智的、與現實格格不入的想法——如冰雹般砸向他清醒的理智。
抛下一切孤身至此,在言語不通的異國他鄉曆盡波折才找到這裡,此刻卻連推開這扇門的勇氣都快要蒸發殆盡。
荒謬與瘋狂遲來地齧咬着他,讓他明白自己已然走到了何等荒誕的邊緣。
别無退路。他猛地壓下把手。
單間病房内,隻有儀器滴答的低鳴。
白鳥遊靜靜躺在病床上,臉色是失血後的瓷白,眉宇間緊蹙着,仿佛沉溺于噩夢中不得解脫。
她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紗布,被牽引裝置高高懸吊着,除此之外,似乎别無大礙。
晝神放下簡單的伴手禮,在床邊唯一的小木凳上坐下,無言地望着她。
他橫跨半個地球,不顧一切而來,坐定後卻茫然無措。
上次這樣凝望她的臉,還是在三年前……那時他堅定地站在了星海光來身邊,與她爆發了最激烈的争吵,徹底斷聯。
“好久不見,遊。”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麼。
他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笨拙地報備近況:“你離開之後……光來的職業道路一片光明,他是日本排球的新星,在國際上聲名鵲起。我……現在在東京的動物醫院工作。”
他頓了頓,那段不堪回首的決裂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三年前…最後那次見面,我沒忘。”
……
“或許不應該鬧掰。”他兀自低語。
一個清醒、略帶沙啞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響起:
“原來……已經鬧掰三年了嗎?”
晝神猝然擡頭!
撞進他視線裡的,是白鳥那雙清醒的、帶着一絲疲憊笑意的眼睛——她不知何時已醒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聽的?”晝神喉頭發緊。
白鳥偏過頭,漫不經心地從床頭的果籃裡撈出一個蘋果。
“從‘好久不見’那兒吧。”她答得輕飄飄。
晝神眨了眨眼,胸腔裡翻湧了一路的複雜情愫瞬間像退潮般消散無蹤。
他頹然垂首,手指深深插入發間,聲音帶着近乎崩潰的低沉:“我完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