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吧?”皮修眼巴巴。
淩波的喉嚨還沒好,可這麼古怪的事又不能直接點頭。他想了一想,沉默着拉過皮修的手,在對方手心裡寫字。
為什麼?
皮修不知道怎麼回。
淩波寫字的動作很輕柔,癢癢的,讓他生出一種想要迅速逃開的沖動。
不争氣的心髒又跳得很劇烈。
淩波還捉着皮修的手腕。他直勾勾地盯住皮修的眼睛,用口型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皮修全線潰敗。
他挫折地低下頭,不敢看淩波的眼睛,結結巴巴道:“那糖丸,其實是分化劑啦……但是對妖體無害!我保證!隻是不能和辛辣煙酒同食……”
說着說着,語氣裡又帶了點委屈:“很貴呢!為了換這個糖丸,我還和老媽保證50歲上大學……我容易嗎我?”
“還不是想讓你健健康康地長出鱗片嘛……”
淩波歎了口氣。
又在皮修手心上寫:“确定無害嘛?”
皮修看不清,光憑感覺也感覺不出來,隻好湊上去仔細分辨。
往跟前湊的時候,淩波的呼吸打在他的面頰上,讓他本就因劇烈跑動和内心慌亂變紅的臉更加紅了一片。
“确定無害!無害!你看,狻猊主任也吃過了!”皮修舉起三根手指發誓。“如果有害,我這輩子都考倒數第一!呃,外加馬上魂飛魄散,外加……”
淩波啪地把他的手指打下去,用口型說:不許瞎發毒誓。
皮修乖乖閉了嘴,可沒一會兒又張口說話。
“你答應我,寒假一定要好好吃藥好嘛?”
淩波思考了一下,寫:其實我不是很在意分化的事啦。鱗片什麼的,于我而言都不是大事。
皮修艱難分辨着“在意”“分化”“鱗片”等詞組。
“為什麼?”
被追問的妖反而倒過來追問人了。
淩波握着皮修的手腕安靜了一瞬。
或許是萬籁俱寂的醫院環境使然,又或許是因為手心寫字這種很隐秘又很親昵的溝通方式拉近了心理距離,淩波突然覺得可以把自己的人類身份直接告訴皮修。
無論如何,皮修是可以信任的。
淩波深吸一口氣,在皮修手上飛速寫:“我總有一天會回人界。那裡有我的家人。”
家人,說得有點委婉,但是應該夠清楚了吧?
我其實,是人哦。
淩波惴惴不安地擡眼看皮修。
這家夥應該不會被眼前的大活人吓到吧?
皮修沒有被吓到。
因為他壓根沒有解讀正确。
皮修眯縫着眼睛,将淩波寫在手心裡的話看成了“我總有一天會回人界。那裡有我的愛人”。
畢竟妖界沒有家人,隻有家妖這種說法。而愛人這個詞相對常見。很多話本都會大寫特寫某某妖的癡情愛人。
好像很說得通。因為早就想好要去人界,幹脆就不主動分化鲛鱗和魚尾等特征,在人類社會能生活得更加方便。
但皮修的重點不在回人界和分化上。
愛人。
他咀嚼着這個詞。
這麼鄭重。
上回還說是很重要的人,這次幹脆就說是愛人了。
你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小妖怪,和窮兇極惡、城府極深的人類談戀愛,愛得明白嗎?
“我不管。”皮修硬邦邦地轉頭,做出拒絕溝通的姿态,“這藥是定制的,你一定得吃,不然就把錢還我。一顆藥就價值兩三枚龍鱗金铢呢!”
淩波哭笑不得。
這倒是卡到他的命門了。
他哪裡有錢還。就算把他的全部身家加到一起,也買不起一顆藥。
可是我一個人類為什麼要吃分化劑啊。
他試圖捉住皮修的手繼續寫字,被皮修無情甩開了去。
淩波苦着臉。
皮修也苦着臉。
一人一妖僵持在醫院走廊,來來往往的過路妖都會瞧上兩眼。
在診室門口站了太久,重明鳥護士實在看不下去,張着翅膀就來趕妖。
“有什麼事換個地再争執!醫院裡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皮修悶悶地拖起淩波,腳步沉重地向醫院門口走去。
“去哪裡?”召來的步景問。
皮修報了自家别墅的地址。
淩波扯着他的袖子。
能不能先幫我報個學校宿舍地址啊喂!晚上11點有宵禁要鎖門,現在已經10:40了,再到你家折騰一趟,我晚上睡橋洞嗎?
但這些話太複雜,一時寫不清楚。
淩波很挫敗。
果然進化出聲帶是很有好處的。
沒一會兒就到了皮修家的别墅。
皮修提着藥就往裡面走,淩波隻好跟上。
餐廳裡還是燈火通明。
蠃魚已經徹底醉了,歪着腦袋睡得不醒妖事,從臉上的一堆紙條來看,估計是劃拳技術不行,被下手不知輕重的仲能灌了好多酒。
仲能和苗咪咪嘿嘿傻笑着,毫不厭倦地你親我一口我親你一口,讓淩波想起精品店裡的機械八音盒。
淩波很無語,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