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從陰影裡走出來，一步一步走向她這邊，空氣在他腳下凝固，所有人隔着一層空氣被他踩在腳下，他的步伐從容而精準，像是早已計算好每一步的落點，從她身邊經過。

她，隻是他途經的一粒塵埃。

當時的凝祈被五條悟奪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追随着他，轉過身，視線停留在五條悟的後剃發上。幾秒後，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又走了幾步，就突然消失在她眼前。

他走過她時帶起的壓迫感，至今仍萦繞在她的皮膚上。凝祈帶着期待地睜開眼，幻想睜開眼就能看見五條悟出現在那裡，但眼前隻是空蕩蕩的站台。

也有風，卷着塵埃，在她腳邊打了個轉，又飄向未知處。

她是那天所有被五條悟保護下來的幸運兒之一。

凝祈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已經完成了某種儀式。

從那天起，她成為了五條大人的信徒，大肆搜索着五條大人的消息。尊貴的五條家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五條悟身為五條家家主，想了解他的信息并不困難。淩晨三點的屏幕藍光裡，無數個“她”正在瘋長：

有人把五條悟的戰鬥視頻逐幀分析，聲稱在第3分22秒他看向了鏡頭外的自己；

有人用3D打印複刻他斬斷的咒靈殘肢，供奉在鋪滿喜久福盒的神龛裡；

……

三年，每年的這一天她都要回到這裡。

但今年，凝祈的朝聖路線多了兩個地點。

她乘坐着地鐵，前往幾個月前和五條大人相見的公園。

春日的陽光穿過枝桠，在磚路上織成跳動的金箔，而那張被陽光吻透的長椅上，五條悟曾以慵懶的姿态舒展着修長肢體。

她坐在公園長椅上曾屬于五條大人的位置上，眯着眼透過樹縫看向太陽。樹影在她身上搖晃，如同那時他慵懶倚坐時的模樣。她低下頭，小口吃着毛豆泥生奶油喜久福，甜味在舌尖散開，卻無法驅散心底的猶豫。

風起，發絲劃過她的臉龐，她望着飄落的花瓣，突然想起五條悟嘴角上揚的弧度，想起他惡作劇時閃爍的眼神。凝祈站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糖霜，把包裝盒扔進垃圾桶，在路邊招手停車。

第三個地點，也是今日朝聖的終點——之前他們一起排隊買黃油土豆的那家店。

排隊買黃油土豆的隊伍依舊蜿蜒如蛇，隻是今日早早地就挂上了'限量版已售罄'的牌子。凝祈站在隊伍裡，安靜地感受風的形狀。風變化出五條悟的樣子，輕易地将她的靈魂誘騙，靈魂從她的身體裡飄出，和黃油土豆的香味混在一起，落得個被風沖散的下場。

“呐，你的土豆。”

店老闆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凝祈輕聲道了謝，接過普通的黃油土豆，機械地走向記憶中的角落。

黑色工字釘還留在牆上，明信片卻不知所蹤。

「人不在，明信片也沒了。」

凝祈迎着風，大口吞咽着土豆。像是被滾燙的溫度灼傷了喉嚨，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湧出，混着鹹澀的風，滴落在土豆上。

是風吹的，還是被噎到了？

她早已分不清。

凝祈隻知道，五條悟從未屬于過她的世界。

那兩次相遇，不過是命運偶然的偏航，像火車脫軌，像飛機誤點，像昙花一現的夢。

神明的垂憐，不過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

夕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記憶中的那道身影重疊又分離。她轉身離開，腕間的繃帶在風中輕輕飄動，如同她終将消逝的期待。

她隻是……

一個被神明的餘光掃過的信徒。

而神明，從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