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白的眼睛。
小白看見他去而複返似乎非常驚喜,“嗷嗷”地叫了幾聲,又被尾巴往裡頭一塞。
明曉瞪大了眼睛:“......!”
這類遊戲他很小的時候也玩過。往往大狐狸想要逗弄或者欺負小崽子的時候,就會這般折騰。
可是正在欺負幼崽的大祭司隻是溫聲道:“好孩子,多謝。”
明曉偏頭看白衣飄飄的大祭司,他仍然是那個遺世獨立、松骨鶴姿的模樣,清清冷冷地斟着茶喝着,和欺負幼崽的邪惡形象完全沾不上邊。
明曉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扶逐下了逐客令。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回到了院落外面。
這類傳送的法術有些許的後遺症,修為低的小狐狸難免會有些頭暈目眩,需要緩一會才好。
明曉就是那群小狐狸中修為格外低的。他剛落了地,因此渾渾噩噩的,腳步不是很穩當,反應也慢了半拍。
明黎站在外頭等他,瞧他那模樣,向他挑了挑眉:“哥?怎麼樣了。”
明黎:“不是要聽你誇大祭司多好看,我問的是那小崽子。”
明曉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明黎向他投來了擔憂的目光,方才撫了撫胸口,咽下一口口水,猶猶豫豫地:“......呃?或許大祭司還算喜歡它?”
明黎反應也難得慢了一拍,疑惑:“或許?”
明曉:“......也有可能是很讨厭。”
歧白是真被這幾條尾巴折騰的沒脾氣。
他這副身子是一隻幼獸,身子小,力氣也約莫等于零。走起路來還跌跌撞撞的呢,那幾條尾巴什麼功夫都不用,就能給他弄得夠嗆。
他在裡頭待的煩了,又倒了新地方,還不想睡。實在是想鑽出去,等熟悉了這地兒,才敢攤開肚皮睡得呼噜香。
歧白琢磨着溜出去的法子,想了半天也無果,最終隻能扒着扶逐的尾巴就是咬。可他那一口小奶牙,自損八百,傷敵兩毛半。
于是他不自禁地呼出了一簇小火苗,給扶逐的尾巴邊邊燙黑了一點。
墨染白宣,好不顯眼。
這口小火苗一噴出,可給歧白呆愣住了。他仔細瞧了又瞧,情不自禁地,得意地翹起了尾巴尖。
他自認心智不算完全的幼崽,但在原型的時候,總抹不掉一些本性。
不過這事帶來的耀武揚威不過一瞬,小白團很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做賊心虛,縮頭縮腦,也不亂動彈了。
他寄希望于扶逐沒有發現。但顯然是白日做夢。
扶逐才将将沏完了茶,就把那小東西拎到膝頭來。
他沒有回頭,就知道這小白球造了什麼孽,被他拎來時,歧白還夾着尾巴垂着腦袋,好不可憐。
扶逐心下清楚,歧白是有些怕他,并不是什麼真心悔過。他端坐在那,隻是屈了指節,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腦門。
扶逐淡漠地:“和我道歉。”
歧白低低地嗷了一聲,爪墊在空中刨了兩下。
那雙金燦燦的眸子耷拉着,眼裡水盈盈。
他這副模樣實在是可憐兮兮,不曉得的人還當扶逐虐待他,誰知道上一秒他還吐火燎了人家的尾巴。
扶逐也不至于和個崽子計較半天,沒有多為難他,松手給歧白安安穩穩落了地。
歧白輕巧踩實了地,爪子在木地闆上拍了拍,再一擡頭,就瞥見了眼前那盤翡翠一般的綠果。
扶逐小口飲着茶,半阖着目。本就生得俊美的狐妖在閉上眼時,妖氣丁點兒都不剩了,似乎當真成了雪山上的仙尊。
他道:“這是靈果。”
他烏黑柔順的發垂落在地,和寬大的袖鋪散開。
“旁的食物對于你來說隻是解個饞。學會吐納天地靈氣,你便不會饑餓。”
歧白嫩嫩的嗓嗷嗚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用爪子蹭了一下臉頰,叼走了一枚綠果。
這味道有些清甜,絲絲地漫進口腔,很好吃。
扶逐:“以後也不要在外面現出真身,哪怕在妖族領域。”
歧白聽着眼睛都亮了幾分,他已然開始想象以後自己會有多威風,不僅翹起了尾巴,還翹起了耳朵。但還要幾分薄面,坐得筆挺。
扶逐玉指纖纖,掐住他的右耳,順着血管慢吞吞撫上一糟,似真似假道:“我會暫時養着你……你們一族,夭折的可比活着的多。”
冰涼的指帶來的觸感都沒有比這句話給他帶來的沖擊大,歧白很快又夾回了尾巴,恹恹地趴在地上,一口一個小靈果。
妖怪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修煉,他隻是吃了一口靈果,便知道要提淨其中的靈力,再化為己用,成為自己的妖力。
歧白發現自己似乎比想象中的更為強大,他一身靈氣滂渤,浩浩蕩蕩地順着筋絡在體内流轉。隻不過還尚未凝實,才讓他連化形都化不得。
于是歧白也端端正正地坐好,吐納、周轉、凝練。
扶逐平素裡過的日子也算是無趣,讀書練字,打坐冥想,來個歧白也幹擾不着他多少。
他瞧着歧白似是真要誠心下來修煉了,也就安心地閉上了一雙漆目。
隻不過往日閉目養神,耳畔隻剩竹林葉響、風鈴清脆,而如今有個小活物擱在他身旁,連呼吸都不可忽略。
這位年輕的大狐妖本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小團子能認真地修煉到天黑。
直到一團軟乎乎的小東西攀上他的膝蓋,熱乎乎地舔着他的虎口,他才發覺他方才當真是多想了。
歧白可不管那些,他把靈果吃完了,肚子正餓着,身邊這一大團靈氣,不吃白不吃。
他尖尖的乳牙直往人皮膚上啃,留下個淺淺的紅印。
青年徐徐吐出一口歎,虎口卡住歧白的臉蛋,語如無波的水:“膽子肥了。”
他何嘗不知道歧白在幹什麼,無非就是學會了吃靈氣,膽子大到吃他身上的。現在隻是舔舔虎口,晚些是不是要啃他一塊肉了?
扶逐幽深的眼凝在小妖怪的面龐上,又對上了那金燦燦的眼。
着實是可憐。吃點加餐都要被人訓。
他鎏金的眼盛着熾熱的渴求,無不寫着:讓我吃一口吧讓我吃一口吧。
很難有人能抵抗如此懵懂希冀的眼。
還好扶逐不是人,是妖。
“明黎明日在炊事房當職,”他緩緩開口,這自然是胡謅,“我明日把你送去,讓他炖一碗小白湯來,大補。”
歧白剛開始還在琢磨這“小白湯”是甚麼玩意,當他一想明白,又對上那狐狸亂晃的尾和沉寂的眼,當即睜開他的手,撒腿就跑,如白色閃電一般往床塌下一鑽,不肯出來了。
動作還挺快。
扶逐緩緩收回了掌心,指腹抹去了殘留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