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白躲在床底下不肯出來,他等待了一會兒,看扶逐沒有走過來捉他,也就放心了不少,索性趴在裡頭修煉,剛好,安全又靜谧。
他體内的靈力其實不少,充盈了滿身,但沒怎麼消化,胡亂地結在一處,東堵西堵,估摸着這就是他未化形、身體也長不開的原因。
如果光算軀體的壽命,他應該算不上一個完全的幼崽。
歧白似乎不需要用午膳,但扶逐還是給他準備了一盤新的靈果,就放在茶桌邊的地上。
歧白還是有點嘴饞,想吃,見那綠果躺在瓷盤,糾結猶豫了一會,還是哒哒哒跑出去吃掉了。
他趴在碗沿,腦袋都掉進盤裡,吃累了便趴在碗中打瞌睡。
他戒備心一下來,便被扶逐輕而易舉拿捏了。
青年旁的不說,面容着實是好看,歧白被捏着後頸皮提起時,還一直偷看他。
他如今已不再那麼害怕這隻大妖怪,心神也定了,有些呆滞地去瞧扶逐的臉。
睫毛很長,眼睛也很濕潤,好亮,眼型也漂亮。皮膚很白,幾乎沒有瑕疵……還有嘴,嘴薄薄潤潤的,怎麼看怎麼好親。
他走神了,也被扶逐彈了個腦瓜崩。那截玉般的指,敲人很疼。
他還未與扶逐相處多久,就已然曉得這青年狐妖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清冷孤高,是狐狸性難泯,面上倒是裝的好。
扶逐似乎有些在懷疑歧白的智力:“吃東西的時候别睡着。”
歧白被看不起,卻說不出話,也隻能有些痛苦地點頭,這才被扶逐放在膝上,自頭頂開始順毛。
等到梳順了,歧白就盤靓條順地在他膝蓋上一立,好了不得。
扶逐确實是沒帶過幼崽,但說到底,也不是完全一竅不通。他的指尖蒼白,鉗着那歧白剛來時玩過的草編球,在幼崽面前晃蕩兩下。
歧白其實對這些小崽子玩的玩具興趣一般,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青年那張秀色可餐的臉,盤旋了一會兒,這才有動作。
恰好,隻是恰好,他趴在扶逐膝上也無聊,不自禁就蹦着蹦着追球去了。
等他叼着球跑回扶逐身邊的時候,他才陡然意識到不對。
歧白僵硬地仰頭,對上扶逐似笑非笑的眼。
他似乎早就看穿了這具殼子下的魂并非來自于一個完全的幼崽,反倒對歧白這種行徑有些不可思議了。
扶逐向歧白攤開掌心,要讨球來,緩慢出聲,平淡無波地問詢:“還玩嗎。”
歧白有些僵硬,但還是把球叼回了扶逐掌心。
——他外表還是個幼崽,幼稚一點又有什麼關系?
于是眼見着一枚草編球在靜谧的室内劃過一道又一道的弧,緊接着是一某白竄出。
歧白最後一次叼着球回來,已經像哈巴狗一樣吐着舌頭軟倒在地。
扶逐伸來他冰涼的掌,将他捧在手心,他也無知無覺,用軟肥肥的肚皮往他掌心一蹭,眼睛一閉就呼呼大睡了。
幼崽确實嗜睡,尤其是在精力散盡的疲倦之後,夢會格外香甜,盡管他本不應該還是個幼崽。
扶逐還算是“人道”,用指尖捋着他跑亂的毛,直到梳順了,才将他在膝間擺正,便又攤開宣紙,落下墨痕。
白團子在他膝面上的翻動,并不會讓他的字迹産生偏移。
……
他醒來的時候,扶逐已經把他塞到一個軟墊裡,這軟墊可和明曉那兒的不是一個檔次的,不知道用什麼做的絨墊,又暖和又柔軟,好睡得要緊。他困意未消盡,在墊子中又賴了一會兒,這才試探性地往外邁步。
扶逐把這個小軟墊放在了靠牆的枕邊,這般他無論往哪兒翻,都始終會在柔軟的床榻間。
歧白抖了抖雪絨,輕盈地往外跑跳。他睡得舒服,心情也不自覺地舒暢了起來,這種感覺像是被太陽烘烤得毛都蓬松,筋骨都通絡開,沒有了凝澀的滞感。
一晌貪歡,一場好覺如何不算?
扶逐竟是不在院落中,整個院宅空空如也,尋不見這隻狐狸的身影,唯一能尋見的隻有案前斜白茶霧飄,像是人走不久,茶還未涼。
茶盞邊擺着一盤靈果,還有宣紙上的一行字。
“出去辦點事。”
歧白叼走一枚靈果咽下,銜起黑檀木筆杆,在那行子下笨拙地繪出了一隻絨球,往外滾了、又滾回來。
他的意思,便是他出去玩了,讓他不用擔心,他晚點便會回來。
他此前的記憶都是一片虛無,現在正是對外界感到好奇的時候,青丘坐落僻靜,萬物皆朝榮,青山翠色堆,他還想再看看。
他往外一走,軟爪墊踏上草地,才發現青丘是真冷清。
這冷清并不是說狐族一個狐狸都見不着,而是相對于這廣闊的領土,這兒的狐狸太少了,而且幾乎都是一些年輕狐狸,且大多都是看着都尚且年幼,沒有能力獨擋一面的青少年狐狸崽子。
這些狐狸崽子在這片領地中狐狐都有自己的崗位,沒有家長們的庇護,他們要比普通幼崽早熟很多。
歧白在這兒人生地不熟,但認識一個在“潇姨”身旁幫忙照顧幼崽的狐狸少年明曉。他記憶還算出色,依舊記得這個“潇姨”的屋子是怎麼走的。
甚至都不用怎麼找,遠遠就能看見幾隻小狐狸在草坪間玩鬧嬉戲,互相啃着對方的尾巴玩。
那點小乳牙根本造成不了什麼殺傷力,明曉也就揣着袖子,老神在在地往那兒一站。
明曉的表情有些太慈祥,和他那尚且未褪盡稚嫩氣的臉格格不入。
歧白:“……”
小白團遠遠地嗷了一聲,明曉還沒反應過來,其他的小狐狸倒是反應過來了,等他回過神,已經看見一群小狐狸和那半貓半狗半獅的崽子混在一起,甚至滾作了一處。
明曉眼皮一跳,這小崽子怎麼會在這兒?!
此時被熱乎乎毛茸茸包裹的歧白都快站不住腳,軟毛糊上他的眼,不知道是哪隻崽子的。他艱難地叉開腿立住,極為痛苦,被這群精力旺盛的小東西拱來拱去,直到明曉天降神來一手,把他從狐狸崽子當中拎着後頸皮撈了出來。
明曉和他大眼瞪小眼:“你怎麼在這兒?”
歧白好不容易睜開眼,眼睛金燦燦的,看起來好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