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霜說要等到散場,才不會打草驚蛇。他需要歧白在這兒等一段時間,這是他勞煩歧白,作為交換,他會将劉、喬二人請進來,請他們吃一餐頂宴。
燕文霜笑着:“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麼……等你二人面對面,你就看看他的鬼氣,就行。”
他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若要除鬼,為什麼不尋他師父?折騰這麼久,反倒隻是想讓他近距離看一眼洪子虛身上的鬼氣?
他表情很詫異,燕文霜也看出來了。
燕文霜已經将歧白半隻腳拖上賊船,也沒有那麼吝啬于幾句話:“我要确認,他身上的鬼氣是他的,還是别人的。”
燕文霜看着可比劉瀾這位皇子還要位高權重,背地裡居然也要成熟得多。
這話可不能和劉瀾說,不然他要怒言:“這混不吝長我這麼多歲,都和我長兄一般歲數了,怎麼能拿來一道比?”
歧白沒什麼所謂,拿人錢替人辦事,就“嗯”了一聲。
去請劉瀾和喬世昌的人已經回來了,把他們帶進了一個包廂,燕文霜拍了拍歧白的肩,示意他跟着去。
燕文霜:“我等會派人來喊你。”
歧白應下,跟着侍從走,推開了包廂的雕花大門。
裡頭,劉瀾和喬世昌已經開吃了,見到他來,還問:“燕文霜這厮沒怎麼你吧?”
他們問這話時,顯得格外不誠心,不單筷子沒停,連咀嚼也沒停。好像個餓死鬼,少吃兩口就難投胎了。
歧白嘴一抽,還是拉開椅子坐下。他随意挑了點菜嘗,含糊地搪塞過去。
這兒的菜品确實不錯,色香味俱全,還格外鮮。他作為吃靈力的妖怪,竟然也嘴饞,多吃了好幾口。
歧白心裡有事,還少吃了些。
三人一邊分享着近日見聞,一邊大快朵頤。
劉瀾:“最近我皇妹跟瘋了似的……”
喬世昌:“你哪個皇妹?”
劉瀾:“劉渺啊?還有誰會那麼瘋……”
喬世昌:“她啊……你第一天認識她?”
他倆打啞謎似的,歧白聽得似懂非懂,但也算聽進去了。也隻怪他實在不在意京中的流言蜚語,連劉渺這個大名人也不曉得。
他自三言兩語中聽出來,這劉渺,是劉淮的嫡妹。
“小天師。”侍從暗聲,給他打了個手勢。
歧白自八卦中抽出神,會意,和二人知會了一聲:“我去解個手。”
然後,他很快地起身,走出了包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
“洪夫子。”
靜谧室内,茶煙滾散。是香薰伴着茶香,在室内翻湧。
燕文霜端坐在他正前方,風度翩翩,沖他敬了一碗酒。
燕文霜笑臉相迎,他是京中少有的、對下人不擺架子的公子,一稱喜怒無常的混球:“這些日子,給竹謠閣招來了不少生意,多謝。”
洪子虛以茶代酒,也笑道:“燕公子說笑了,若非您向某引薦這個差事,某如今還在為生計發愁呢。”
兩人“觥籌交錯”,似高山流水覓知音,好不文雅悠閑。
似乎很是不經意地,燕文霜掀開了睫簾,随口一問:“夫子最近身體如何。”
他問出這話時,屏風後頭的歧白一頓,緊了緊袖。
這問題隻是說書人的耳旁風,洪子虛似乎不想聊起這個話題,很敷衍、語氣卻還算恭敬,和和氣氣一句:“老樣子。”
“老樣子?”燕文霜作為人族,甚至不算修士,都能看出此人面色難看,快要去見仙人了。
他猜到洪子虛是鬼,故而對此更不能理解。
洪子虛輕咳嗽兩聲,低着眼,替自己補充了句:“死不了……多謝公子關照。”
燕文霜似乎隻是随口一提,見他面色不愉,又轉而說别的事了。
洪子虛也松一口氣,隻當他是随口一問。
他倆推杯換盞、交談了幾句,等到洪子虛放松警惕,身子也被茶暖開,燕文霜才終于露出了狐狸尾巴,眯着眼睛,直切正題:“夫子,我給你請了一位大夫。”
“大夫?”洪子虛一愣,笑容慘淡,“某這身子,來了多少個大夫都沒瞧好,想來是沒什麼法子了。”
燕文霜也笑,笑得吊兒郎當得有些欠:“我這請的大夫可不一樣——小白。”
他話語落下,歧白也行屏風後踏着步子慢慢走出來,耳側銀飾丁零,如銀蝶翻飛。
歧白較洪子虛初見時長高了不少,身姿筆挺,玉面珠容,一身圓領袍,腰佩短劍。
洪子虛訝異,他似乎愣了很久,努力想回想出歧白是誰。等他卡殼回神,扶着桌邊想要站起,同歧白打找個招呼,卻不曾想突然,腳步丁就點動不得了,如碰見了鬼怪般,被禁锢在了原地。
洪子虛皺着眉頭:“這……”
歧白二指并起,在空中掐了一勢,遊魚般收了勁,背掌身後。
少年打一照面,似乎隻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可若是旁觀着來看,便曉得他并沒有松懈,那雙手還在背後掐着決,随時準備發作。
少年冷冰冰地、不帶任何情緒:“洪子虛,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