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死去了嗎?”中也不敢相信地問道。
理智告訴他,沒有人能在密閉的空間直接承受爆炸而不死去,除非擁有像蘭堂那樣的亞空間異能,單靠重力無法從爆炸中心逃脫。然而,對方是魏爾倫,他總是無法輕易地相信對方死去了。
“按理說,一個正常人類身處爆炸的絕對中心,是絕對不可能有存活的希望的,除非對方有類似免疫物理傷害或創造亞空間的異能。但魏爾倫沒有,他的異能為操縱重力,因此,本機判斷他存活的概率不超過4.3%,那是幾乎不可能存活的概率。”亞當用專業的數據判斷道。
“4.3%啊……”中也神情複雜,“即使面對這樣的爆炸,他仍然有将近二十分之一的生存概率。”如果是他直面魏爾倫,根本無法打敗這個家夥。
“不管怎樣,去确認一下吧。”中也邁步走向爆炸中心,亞當緊随其後。
兩人默默地一前一後走着,腳步勻穩地踏在路面上。忽然,亞當停住腳步,中也轉過身看着身後的人,神情疑惑。
“中也先生,”亞當倏地發問,“旗會沒事嗎?”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中也頓住,沒想到亞當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本機隻是覺得,中也先生的情緒好像平淡得太快了。”亞當說,“不像是得知朋友死訊的樣子。”
驟然得知朋友被人殺死的情緒會是怎樣呢?亞當不是人類,理解不了人類太複雜的感情。但是,即便是機器人也知道,正常人類,情緒上的變化難以避免。或許會被巨大的震撼所擊中,心情可能會變得沉重、憤怒、悲傷或恐懼不定,這些情感反應是人類自然而然的表達。
亞當自從進入橫濱執行任務之後,就掃描了所有遇到的人類的生命體征。包括紅外線強度、心率、二氧化碳排放量、瞳孔、發汗量。這有利于他判斷目标的狀态,中也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種能力不一定對每個人都适用,亞當對太宰使用過測謊儀,卻沒有任何反應。太宰的生命體征與沉睡的人類幾乎沒有分别,明明是處于這樣的境界,他的輸出值卻十分正常,這反倒顯得很異常。
但是對中也的情緒變化,亞當卻能夠察覺到。當中也首次見到魏爾倫的時候,亞當确定他的情緒是最激烈、最膨脹的,中也當時處于失控的邊緣,對魏爾倫懷有極大的敵意。
然而後來,中也的情緒變得平靜下來,不再像爆炸的火藥桶一樣。因此,亞當推斷問題出在魏爾倫展示的那張照片上。
中也從照片中的信息中找到了旗會存活的證據。
中也沉默片刻,眼神透露出一絲無奈。他微微一笑,回答道:“确實,他們還活着。”
“我也是剛剛想明白的。通過魏爾倫拿出來的那個東西,那張照片,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中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之前眼鏡教授說,在旗會失蹤後到達過舊世界的一共有兩撥人。其中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魏爾倫。你隻是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就離開了是吧。”
“沒錯,因為本機并沒有探測到人類的生命迹象,判斷其内部沒有人類,找不到與魏爾倫相關線索。”亞當回答。
“可是魏爾倫進去了。”中也壓低了聲音,說道,“眼鏡教授原話說,‘在旗會離開後不久,魏爾倫出現在現場,停留了片刻後,什麼也沒做,徑自離開了’。所以魏爾倫進入了台球館,還做了停留才離開。眼鏡教授瞞了一些事,我也是剛剛才明白過來。”
“請問,眼鏡教授是誰?”
“坂口安吾,他是組織内最出色的情報員,擁有隻需要觸碰就能提取物品記憶的異能力,所以我沒懷疑過他的話。”
“他說謊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隻是他沒有說全。”中也冷聲道,“魏爾倫确實進入了舊世界,确實也沒做什麼就離開了。聽上去完全沒問題,可是他沒說當時魏爾倫的接頭人也在那裡。”
“……”亞當說不出話。
“當時,魏爾倫去舊世界,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想要殺旗會,而是為了和人碰頭。”中也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在努力緩解自己的壓力,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抑制着想把某個人錘成肉醬的憤怒。
“清楚旗會的聚會的具體地點和時間,身居高位,還能說動眼鏡教授幫他掩飾,這樣的家夥,隻能是他——太宰,隻有他能辦到!”中也咬牙切齒地說。
“本機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說太宰先生是魏爾倫的接頭人。”亞當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幾秒鐘,這讓他看上去像是猶豫,但不久後,他還是開口問道:
“如果太宰先生是魏爾倫的接頭人,他又為何要制定殺死魏爾倫的計劃?”
“這不符合邏輯,總不能是他在背叛了組織之後後悔,打算彌補自己的過錯,于是反水之後又反水吧。最關鍵的是,魏爾倫既然想要殺死中也先生您在意的一切,說明太宰先生就在他的暗殺名單中,太宰先生會和想要殺死自己的人合作嗎?”
“太宰的話,做什麼都不稀奇。”中也的聲音待着苦澀的味道,他很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維理解他,那個自殺狂,聽到自己會被魏爾倫殺死,可能會開心得跳起來吧。聽到魏爾倫要襲組織,既有可能給對方帶路順便把組織内部的機密吐得幹淨,也有可能把魏爾倫耍的團團轉,他有這個能力……真是不爽,玩弄魏爾倫的同時,也将我耍得團團轉。”
于是亞當飛速思考着,得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結論。
旗會的失蹤,他的到來,魏爾倫的來襲,都在太宰的計劃當中。這是沒有證據支撐的一件事,按照機械的邏輯判斷,這類沒有論據的猜測都是站不住腳的,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本機不理解。”亞當感到疑惑,“他既然已經和魏爾倫合作,洩露了旗會的行蹤,說明他對旗會并不懷抱善意,旗會不是更危險嗎?”
中也搖搖頭,“正因為魏爾倫的接頭人是太宰,所以旗會一定還活着。”
“您還真信任太宰先生啊。”
“信任?信任個屁。”中也不快地說,“他性格超級扭曲,是個非常爛、非常惡心的家夥。打個彼方,如果他遇上溺水的人,他肯定會把水強行推銷給人家,而且他腦子還非常聰明,真的能讓人把水買下來,所以才這麼棘手。對他這樣的家夥付出信任,結果一定是成為他的消遣,被耍的團團轉。”
中也說着,握緊了拳頭。
“該死的太宰,一定躲在暗處看我的笑話呢。”】
“等等,中也怎麼知道魏爾倫的接頭人的太宰的?”阿呆鳥感覺自己的智商有點跟不上大衆了,就算擁有上帝視角,他也沒看出來太宰和魏爾倫在舊世界見過面。
“因為那張照片。”中也側過身,不等阿呆鳥追問,他主動開口解釋道:“魏爾倫明确說了那張照片是旗會想要給‘我’的禮物,并且指出這是軍方僞造的資料,這就是最大的破綻。”
“……”阿呆鳥沉默着,心中仍然一片迷茫,他不好意思開口承認自己依然無法理解其中的聯系。
好在中也早就知道阿呆鳥的尿性,繼續解釋說,“考慮到魏爾倫表現出的性格和實力,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旗會,。站在旗會的角度,魏爾倫是來殺死他們以及‘中也’的人,他們不可能和魏爾倫說‘中也’的事。”
“旗會的性格,中也自然清楚,他們不可能對魏爾倫服軟。那麼那張照片,魏爾倫就算拿到了也不該那麼清楚其中的底細,既不該知道這是旗會送中也的禮物以及不該那麼清楚背後的聯系。□□追查了那麼久都沒打探到的消息,魏爾倫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卻知道的那麼多,這就很奇怪了。”
“我還是沒明白和太宰有什麼關系。”
“既知道旗會送中也的禮物是一張照片,還知道其背後是軍方機構,把整件事了解得那麼清楚的,除了調查過此事件的太宰和織田,别無他選。排除了織田這個組織底層,剩下的能做到讓旗會失蹤的,隻剩下太宰。”鋼琴師無語地看了阿呆鳥一眼。“既然判斷太宰和魏爾倫有聯系,以中也的智商,想到其中的異樣是很簡單的事。”
“畢竟太宰完全沒有掩飾,幾乎是光明正大地叫嚣着‘就是我幹的’。”對此,鋼琴師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太宰暴露給中也的太多了。不僅告訴中也自己提前知道旗會的失蹤,還了解其中内幕,說是中也帶着他去詢問證人,實際上每一個人都按照太宰的指引陳述了事情經過,并特意在亞當會經過的咖啡廳引導兩人會面……太宰幾乎明晃晃地告訴中也,我很可疑。可惜中也被旗會的安危吸引了注意,沒有更早看出太宰的異常。
既然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隐瞞,真不明白太宰為何繞了這麼一大圈子。他難道隻是為了看中也為難的表情嗎?
等……等等……
突然間,鋼琴師想到了某個重要細節,臉上一片驚駭。
他記得當時中也在讓太宰參與調查的時候,答應了太宰的一個要求。雖然他們并不清楚具體答應了什麼,但從中也難以啟齒的神情來看,顯然是一件不那麼簡單的事情。
太宰的目的……總不至于真是為了這個吧?應該……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