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的東西都不搶,偏這個搶得厲害,一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你先别搶,别搶。”顧伯銘一邊使勁讓她放手一邊說道。
她角力不得,迫不得已松手,婉凝卻因為極大的沖力直接跌倒在地,手裡的楠木盒子也在地上摔成兩半。
不過是兩三件主子手串,一件描金線的小枕頭并幾條蘇繡的方巾,再仔細看看手串的材質,一件珍珠的算是值錢之物,還有一件是玳瑁、一件是青金石。
大嫂頗失望地撇嘴道,“不過是幾件舊物什呀!”
婉凝淌着淚先拾起楠木盒子的一半,一件一件往裡面收。
外頭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夾雪,從半掩的門扉闖入的寒氣侵襲着婉凝的身體,她努力平伏着顫抖的手,苛責自己如何還沒收完。
劉文琮和婷芳是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
一身缟素、身子纖細非常的女子還坐在花磚地上,一點一點地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不可言說的心。
“你們對我姐小姐做了什麼?!”婷芳搶先一個身位沖進來,徑直站到坐在木椅上翹着二郎腿的大嫂道,“你算是什麼人,輪到你在顧府撒野?!”
顧伯銘大概覺得媳婦有些過分,假裝責備道,“多大的人了非要跟妹妹搶東西?鬧成這樣你願意了?”
大嫂從椅子上跳起來,叉着手吼道,“我怎麼了我?我是顧婉凝的大嫂,現在我是顧府的女主人!”
婷芳簡直火冒三丈,掄起手臂直往她臉上砸,顧伯銘見勢趕緊抓住了婷芳的手,還一臉谄笑道,“姑娘莫急、姑娘莫急。”
又對他女人喝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妹妹的閨房怎能讓你大鬧?!”
他女人一臉“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的表情,睜圓了眼使勁瞪着他。
他抓到時機急着靠近她小聲道,“你沒看見麼?劉家少爺來了,這可是上海的搖錢樹。”
他女人瞬間會了意,笑吟吟地閃到婉凝身邊想扶她起來,卻被婷芳攔住,随意一甩,跌坐在一邊,“哪裡輪到你來扶?”
文琮的眼和心思自始至終都在婉凝身上,他不敢急于扶她起來,因為她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時一直是“不可侵犯”的樣子。
她感覺到他在靠近自己,卻不敢擡起頭轉過臉去看他,本就顫抖的身子感到更加虛弱。
他俯下身蹲在她的身邊,她能感到他的氣味和體溫,如果,他的氣味和體溫能夠感染她該有多好?
顧伯銘夫妻看出文琮和婉凝這會兒根本沒空理睬自己,識趣殷勤道,“妹妹,你看你大嫂就是這麼個混賬樣子,她跟你鬧着玩呢,你千萬别忘心裡去。”
婷芳冷哼道,“誰跟你們鬧着玩?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點滾出去!”
大嫂道,“哎呦,婷芳姑娘你可不能誣陷人,更不能得理不饒人啊!”
顧伯銘又急急忙忙攔住他女人,道,“婷芳姑娘也是愛鬧的,跟你鬧着玩何必當真呢?那劉少爺先跟妹妹說話啊,我們先出去,我們先出去。”
婷芳成功趕走了二人,也後腳跨出門,守在門外方便文琮和婉凝說話。
婉凝還坐在地上,一手拿着裝齊物什的盒子底,一手拿着摔壞的另一半哭着發呆。文琮皺着眉細細地看着她,不知過了多久,無奈地一手抱起她的上半身、一手抱起她的腿,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雕花床上。
她冰冷而顫抖的身子幾乎沒有重量,輕飄飄地降落在綿軟的繡花棉被上。
她的臉上還淌着淚。
他凝神坐在床邊,默默地、自然地讓她的頭伏在自己的肩上。
他們再次見面的畫面,她曾設想過多次,卻沒有一次是如此狼狽的雨夾雪的傍晚在一片孤冷蕭瑟中哭紅了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