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琮看看一直靜默坐在原處的婉凝,替她道,“哥嫂的意思我們明白了,後面的事先容婉凝想想,在這裡長待也不是什麼正經事,還是先回家再說。”
顧伯銘夫婦看是文琮出頭周旋,大氣不敢多出,敷衍道,“好吧。”
景然對婉凝道,“事已至此,先回家再另作打算吧。”
婷芳随口道,“還回什麼家?剛判給别人了!”
景然皺着眉頭制止她,她才知道自己這次有些過分了,趕緊湊到婉凝身邊道歉,“姑娘,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婉凝苦澀一笑道,“你說得對,我們,已經沒有家了。”
顧婉凝的家被顧氏族長判給了旁人。
她仰頭盯着門楣上的“顧宅”二字,恍惚間鼻頭一酸,淚水便止不住得流,來不及氣自己不争氣,隻是覺得父母親帶自己在這個門楣下追逐風車的畫面仿佛發生在昨日。
不情願地掏出手絹拭去淚花,轉頭對潤生道,“潤生哥,辛苦你把他摘下來吧。太爺爺寫下的字,想好好存着。”
顧家的下人們站在前廳院子裡,表情肅穆地等着一身缟素的少女發話。那個承歡于顧老爺膝下的寡言少女似乎一夜長大了。
婉凝言語輕柔卻有很有力道,讓人不敢拒絕,“各位叔伯嬸娘,顧家近日發生變故,承蒙衆位不離不棄,家裡家外一切順利。但如衆位所知,現今這個宅子,已歸我。。。兄長。。。顧伯銘所有,一應安排,怕也要重新來過。”
婉凝稍微定定神,讓自己可以平靜地說完,“婉凝無能,未能保護好我爹留下的家宅,更對不起衆位。”
“大小姐,您這是說哪裡話?我們這些人,全靠老爺恩惠照顧,顧家就是我們的家,我們都是應該做的啊!”
“婉凝在此謝過各位了。”
“大小姐,我們自然明白的,如今這宅子分給了旁人,換了主子,自是不能再呆,可到底要等着大小姐有了去處,才可放心走啊。”婷芳娘說道。
其他幾位也連連點頭。
淚水在婉凝的眼眶裡打轉,可她盡力平靜着道,“各位放心吧,婉凝自有去處的,隻是突然讓各位另覓去處,實在對不住,一會兒請各位輪換領些小錢,權當是給各位的盤纏了。”
“大小姐,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怎麼能拿您的錢?!”潤生娘說道。
顧家就這麼大,下人也隻有幾個,婉凝的遭遇自然無人不曉。
“錢并不多的,你們都在顧家工作十幾年,若不帶着工錢走,我爹也是不依的,各位就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領了去吧。”
婉凝越說到後面聲音越輕,可在站的幾個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大小姐體恤下人,明明一夜之間沒了家産,還要變賣體己,給下人們發放最後的遣送費,幾個人紛紛領了錢财,感恩戴德。
變賣體己之事,旁人全靠猜測,但婷芳爹娘當然清楚。婉凝托婷芳爹變賣了幾件有些年頭的擺件才湊得了這些工錢,所以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拿這筆遣送費。
“姑娘,這些年,我們全家全靠老爺才有這樣的生活,若再拿了您這筆錢,可是要遭天譴的。”房間裡隻剩婷芳一家和婉凝四人,婷芳娘才對婉凝道。
“嬸娘,您把我當自家人,我也是一樣,這些錢是我替我爹給的。”
婷芳娘深深歎了口氣,還想把手上的錢往婉凝手裡推,坐在一邊吧嗒着老煙袋的婷芳爹才開口道,“姑娘讓你收着,你就收着吧。”
婷芳娘無奈地看看婷芳爹,再看看婷芳,勉強收下,又問道,“姑娘可想好了,要往劉家宅子去麼?”
婉凝垂下眼不講話。
婷芳娘又道,“雖說是早就定下娃娃親的,可畢竟還未過門,現今家裡也沒了可以做主的長輩。。。”
婷芳爹磕磕煙槍杆子,道,“你少說兩句吧。”
婷芳看看婉凝有些悲戚的臉,也給她娘使使眼色。
婷芳娘還執着道,“婚姻之事你們哪裡能懂,我是怕姑娘這樣到了婆家無依無靠地挨欺負。”
婉凝的臉上勉強綻出柔和的微笑,她握住婷芳娘的雙手,安慰她,“嬸娘擔心我,我怎麼能不知呢?不過嬸娘放心吧,劉家本就常去住的,再說阿奶又是真心疼我的。”
婷芳也說道,“娘你放心好了,不是還有我麼?我不會讓别人欺負咱們姑娘的!”
婷芳娘哪裡能夠放心,又說,“你别給姑娘添麻煩就行了,劉宅子可不比咱們這裡,一切都是規矩,你可不要強出頭。”
婷芳難得溫順地答應,“放心吧,我會看着辦的。”
婉凝哪裡不明白婷芳娘的擔憂,這些憂慮都是她在向文琮開口前就已深思熟慮的。可到事到如今哪裡還有更好的法子?更何況,劉家老太太知道了婉凝的變故立時差芮香來接婉凝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