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婉凝一句話,都是女人,誰還看不懂文钰剛剛的反應。
可還在等婉凝的那一句話。
劉太太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為什麼那麼在意婉凝的一句話。
還是趙靜怡先開了口,“怎麼樣啊,婉妹子,我們文钰小妹真的是懷啦?”
婉凝下意識地咬着下嘴唇,微微點了點頭。
劉太太倒還站得穩穩當當,隻是一直磨蹭着手上的那串十字架手串,像是深思熟慮着什麼。
趙靜怡又道,“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像上次一樣,讓我家大哥再過來看看罷。”
劉太太迅速地擺擺手道,“也不必麻煩你哥哥,讓蔣醫生便好,文钰從小到大都是蔣醫生看的,她身體怎樣,蔣醫生最是清楚了。”
靜怡撇撇嘴笑笑,倒沒繼續講話,劉太太話頭裡的意思,她是很清楚的,所謂“家醜不能外揚”,劉家和趙家,自是泾渭分明。
一向以“家規森明”聞名的劉府上近來醜聞叢生,劉家大少私通老宅丫鬟之事還未公之于衆,倒像是家裡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現在劉四小姐又在念大學時不知被誰搞大了肚子。
劉府算是亂成一鍋粥了,而她的姆媽——趙家太太終于可以在牌桌上順利扳回一城。
可不巧的是,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趙景然不請自來,來通報的婆子說,趙家大少爺來訪,已坐在客廳了。
已經過了九點鐘了。
按照劉趙兩家這類摩登家庭的日常作息來看,這個時候正是晚飯後文娛活動的尾聲,若是有社交活動,也是比較接近散場時刻。
趙家大少此時拜訪,怎麼都有點像算好了時間來看笑話的。
劉老爺不在家,文琦和文琮兄弟在客廳招呼景然。文琦的心思還都在錦裡及他剛出生的兒子上,都是文琮和景然你來我往,文琦倒成了作陪。
原來是景然舅舅魏禮安的診所的一筆大單被海關扣留,交了常規的進口稅還不夠,分出條目又生出許多費用來。
魏禮安不是太斤斤計較的商人,又在商場浮沉多年,各路神仙的門道規矩,哪個不知,可上下疏通了一邊,這筆單還是沒有退回自己手上。下了重本從美利堅調的貨,又花了那些錢财、關系和精力去疏通的,就這麼放手了怎麼也不甘心,想來中國官家、英國官家還是法租界的神仙,隻要是上海灘跟海關扯上關系的黑白兩道,若有劉文琦搞不定的,卻沒有劉父劉沛軒搞不定的,這事來求劉老爺應是找對了門路。
可惜劉老爺還在南方一帶走動,趙景然此行是撲了個空。
文琦全程神遊,文琮不由得多替他哥哥擔待些,景然并無多留之意,從他的匆匆神色上看,被海關扣押的藥品一定“價值千金”。
“景然兄放心,此事我定第一時間與父親商量對策,劉家定盡力而為。”
景然自知不該過多叨擾,已然起身告辭,而趙靜怡卻此時邁進客廳,“大哥你來得正好,文钰病了,你一并給看看罷。”
景然還有所遲疑,便聽到婉凝玲珑婉轉地道,“景然哥怎麼這時候過來?”
景然倒先回應了婉凝,“有些事想請教劉伯父,不巧伯父外出。”
婉凝微笑颔首,景然又補充道,“文钰身體抱恙麼?”
婉凝先答道,“剛給她看過,還好。”
景然的表情放松了些,“婉凝妹子近來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都是大嫂悉心照顧,三哥、文钰常帶我外出走動的緣故。”
景然點點頭,又向婉凝、文琮、文琦、靜怡一一道别,又代問劉太太好,才告辭,他出了劉宅大門,心下總有些複雜意味,可舅父船上的那批貨實在告急,他也得再想想旁的法子。
景然剛走,文琮便給父親打了電話。按照父親出行前的行程,三日前他便宿在廣州,往廣州新華大酒店打了電話,先報上家裡有大事發生一句,又詳說了景然的事。聽父親的口氣,錦裡生産的事,母親尚未告知父親,而又多出文钰未婚先孕的一層。
劉父在電話最後才道,“文璟剛得了女兒,你二嫂給起了名字Candy。”
婉凝端着陳皮紅豆沙站在文琮書房的門口,從微掩的門縫中看到文琮的側身,像觸電一般微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