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二哥文璟十六歲遠渡重洋往美利堅念書,二十五歲時已經獲得了工學博士學位,現在是美利堅一所古老名校裡擔任教師,近兩年文璟鑽研學術,很少回上海,二嫂貝艾齡來自早年移民美利堅的廣東家庭,畢業于鼎鼎大名的衛斯理學院,與新任國民政府委員會主席的夫人同校。
婉凝與劉家二哥交往較少,單幾次在陳墓老宅見過,印象中是個喜歡鑽研新鮮西洋玩意的哥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文璟把劉家阿奶房裡貴重的西洋立鐘拆了,隻為搞清其中關竅。劉家阿奶倒也沒惱,隻讓寄父早些把文璟二哥送到外面念科學課程。
二嫂産子本該是件開心的事,可為什麼三哥反應那麼反常?
婉凝一點一點挖着紅豆沙,三哥未開口時,她也不敢先開口的。
文琮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手上一圈一圈地轉着他天天不離身的瑞士機械手表。
也不知二人的動作重複了多久,文琮才猛然站起身來,從衣架上攬了西服外套便要往外面走。
他才發現一直與他共處一室的婉凝。
“婉妹,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罷。”
“哥哥是要去找沈家俊還是替景然哥走動?”婉凝才開口,便後悔了。
無論是哪件事,都是棘手之事,卻也都是她幫不上忙的。
“景然哥”。
也不知道婉凝何時與趙景然如此親近了。
剛剛在樓下兩人互動的樣子,婉凝倒像是很屬意趙景然的。
趙景然算不算一個好歸宿?
是劉文琮無論如何都無法評估出來的事。
而他先前堅持的所謂“兩情相悅”現今卻也多站不住腳。
文钰與沈家俊,定是有情的;可無論如何,他都覺得不般配。
家裡的掌上明珠跟人未婚先孕,任他如何西化,也無法接受。
她眼裡有很急切又擔心的光,一夜之間,劉家發生的這些事,着實讓人招架不住,倒隻能靠他先一一解決了。
“我去趟海關。”文琮淡然說。
“噢。”婉凝自然知道去海關是辦什麼事,又補了一句,“哥哥早點回來。”
文琮此刻對婉凝的心緒極為複雜,表面上隻是走得離她更近些,還是忍不住地,輕輕地,幫她攏過鬓間碎發,柔和地笑着說,“這兩天辛苦了,乖乖去休息,事情我來處理。”
他動作很快,攏過她發絲的手起手落,便大步流星地下樓去了。
她又覺得他的動作很深刻,他指間溫暖,又輕柔溫和。
為數不多的溫柔,她不知該不該收藏。
他下了樓,啟動了車子,腦子裡還盤旋着幾個字“未婚妻”。
不過是文钰應付PeterWu的一句玩笑話,是家裡人常常提在嘴邊的幾個字,此時此刻卻在他心頭很有分量。
也許他不想自己看着長大的妹妹被别人糟蹋。
他對文钰是這樣,對婉凝,亦是一樣。
上海海關總局出入境管理司的司長,是劉父多年的好友,文琮一通電話過去報備,司長伯父也知道這批被扣留藥品的事,文琮便知景然舅父這船藥品,絕非尋常藥品。
劉家向來不談政治,此事于情于理都是要插手的,但如何插手,文琮電話請教了劉父才心裡有些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