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凝拉着安汐的手,先安慰她,“不會的,氣頭上的話和心思怎麼能信呢?”
“可我從來沒見過姐姐姐夫發那麼大火,姐夫也從來不會這麼沖動決絕。”安汐自己怕是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而小聲,婉凝又拍了拍她的手,問,“二嫂呢?”
安汐指了指緊閉的卧室門道,“姐姐在裡頭,我怕她出事,家裡又沒别人,我害怕。”
“她一個人呆了多長時間了?”
“有兩個多小時了。”安汐道。
“門上鎖了?”婉凝問道。
“我不知道,可上沒上鎖,我都不敢直接推門進去呀。姐姐生氣不好惹,我不敢敲門。”安汐小心翼翼道。
婉凝轉念一想,恐是這兩個多小時裡,安汐沒與艾玲說過一句話,艾玲在裡頭到底如何她一點都不知道。以婉凝對艾玲的了解,艾玲是個極度冷靜的人,即使極端生氣,猜想她也不會作出傻事。
“二嫂,我是婉凝,今日協商會上有幾個議題,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婉凝敲了敲門,不緊不慢道。
沒人回複。
“二嫂,我一時拿不定主意,可都是會影響近來救濟社要事進度的事,你要是還沒休息,我就推門進來啦。”
依然沒人回複。
婉凝不能再等人回複,擰了擰把手,門沒鎖,她輕輕推門進去。
艾玲正坐在書桌前寫字。她們的卧室極大,除卻雙人床、衣櫃、梳妝台、起居沙發等卧室常規擺設之外,還分别放着一張可以做得下兩個人同時辦公的辦公桌,辦公桌側面是有半面牆儲物空間的書櫃,書櫃的側面擋在書桌和飄窗之間,在樓下,确實很難發現書桌前那盞光線有些微弱的台燈是打開的。
艾玲在寫時政格局之分析,似乎不像是工作報告,也不像是給報社雜志投稿。
見婉凝進來了,她隻是略微擡起頭,臉色淡淡地,“你來了。”
婉凝坐在艾玲身邊,道,“今日上午會上,市政府行政院慈善所的範副主任又提到讓共濟社興辦藥廠的事,會後還專門留下我說話,樣子很是急切,我眼下沒有什麼盤算,就想着早點來問問你。”
艾玲這時停下筆,冷笑道,“行政院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提前備好冤大頭,以備戰時隻需,又能免去直接得罪洋人。”
婉凝半臉疑惑,她不懂政治,卻也時常關注些時政消息,知道風向好調頭的道理,商賈之家出身者還是懂得的。
“如今北邊都真槍真炮得鬧騰了兩年多了,國民政府裡早就橫出了兩派,更有大批的牆頭草不明所以,隻管攪渾水。那位海陸空軍話事人擺明了是要放棄北平的,早晚的事情,你二哥偏生這節骨眼還去幫忙張羅。”艾玲把她寫的時局分析推到婉凝面前,婉凝一眼望去,支支叉叉地一通關系圖她并非全看得懂,但艾玲和文璟的分歧點她倒是一下子弄懂了。
兩人在政治立場上,不合已久。
文璟自1931年始便在參與國民政府改組東北空軍之事,此事的話事人從未易主,不必明眼人也能看得清楚,文璟是何的支持者;而,艾玲一直在行政院派系工作,1932年前擁護的一向是汪某人;1932年之後,看似搖擺不定,卻更像是隔岸觀火,謀定後動。
“二哥在美利堅求學多年,博士畢業後一直都在鑽研科學技術,想來這些政治、局勢,他是不懂的。”婉凝自然是勸和不勸分的。
艾玲笑着不說話,但心下想,那你可算是不夠了解,事實局勢,他一向看得準,不然,我們也不會在蕭條之前便從美利堅回來。這一次,她其實是怕文璟又猜準了形勢,何的抉擇若是明智之舉,這樣的國,還會有好的出路嗎?不就是愈加地任人宰割?
可文璟卻比艾玲的設想單純又開闊許多,且不論國家被何人主宰把控,保留下空軍的飛機、補給和人才絕對是國家生存所必需。保留下火種,還怕日後沒柴燒嗎?中央航校日後是誰說了算,群雄逐鹿,自然是順應曆史潮流者得天道得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