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華峰主殿。
沈确将事一五一十的講完後,便退到了後面。
周霖淵沉默片刻,取出那三塊玉簡道:“這是從宋十鸢身上取下的三塊玉簡,我與梁師妹已經看過,确是她的宗門令和弟子令。”
林靈聽完後,茫然問道:“會不會弄錯了?宋師妹她雖然是有些任性,但是她心地良善,所學的又都是正道法術,怎麼會被魔氣入侵呢?”
殿内一時安靜。
梁瀾垂下眼睛,站出一步,道:“是我教導不周。”
“她本就神魂不穩,極易被邪祟入侵。”夏朗打斷梁瀾的話,道:“主要還是我當年……”
“夏師兄,此事不必再提。”周霖淵打斷夏朗的話。
梁瀾道:“是我當年沒有早日找到她,她才會神魂不穩的。”
夏朗愣了愣,道:“她是真的神魂不穩,當年你剛剛撿到她的時候,我沒和你說嗎?”
梁瀾擡起眼睛,看向夏朗,搖了搖頭。
夏朗想了一會,道:“大概我忘記了吧。”
周霖淵再次打斷夏朗,“夏師兄,當務之急是找到宋十鸢,要比其他人都要更快找到她。琢玉,破雲劍追蹤不了她的蹤迹嗎?”
沈确站出一步,道:“宗主,宋十鸢将所有的符咒都印在了自己身上,應該是有隐匿行蹤的符咒。”
周霖淵點了點頭,道:“她最後是往西邊去的,大家安排一下,那個方向尋去。
宋十鸢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之前雪山下屋子的地下室裡。
她慢慢地從木闆床上坐起來,身上的咒語隐隐發着光,她頭痛欲裂,伸手扶住額頭。
年齡最小的伽蘭坡着一隻腳,小心地湊到她面前,躊躇地問道:“姐姐,還好嗎?”
宋十鸢猛地擡頭,做出鬼臉,“哇!”
伽蘭吓得退了一步,跌坐在地,所以人都警惕地靠了過來。
她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事。”
伽蘭擦掉被吓出來的眼淚,慢慢地爬行到她面前,“真的嗎?”
宋十鸢點了點頭,道:“真的。”
“但是你睡了七天了。”伽蘭跪坐在她面前道。
宋十鸢點了點頭,環顧四周,問道:“袁黯之呢?”
伽蘭垂下眼睛道:“他沒回來。”
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伽蘭猛地擡起頭,看向她,淚眼道:“他也許已經死了。”
宋十鸢又點了點頭,道:“他活着的情況十不存一。他中了半招‘萬相随心’,如果及時治療,應該能活下去。但是,我們現在能出現在這邊,說明他殿後了,那他在沈确手中活着的概率基本就沒有。”
“那你不難過嗎?”
宋十鸢站起身來,平視着伽蘭的眼睛道:“他把你們托付給我,我身體中還封印着夏憫的一縷靈魂,我身上所有的咒都會在夏憫出來的時候殺了我,我沒時間為他難過,等我安頓好你們後,也許我會窩在床上哭個一天一夜,但絕不是現在。”她拍了拍伽蘭的肩膀道:“好了,起來吧。我本來不想讓你們生活在西山,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在南方好好活着。但是,現在沒希望了。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有些東西得靠大家幫我一起去找一下,我列個清單,那麻煩大家了。”
衆人聽了她的話,皆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宋十鸢取出紙筆,回想着在鹜江孤島湖面下看到的陣法,她要借着西山獨有的地勢仿照袁西仙的手法在這裡上給衆人做個安身之處。
幾個人躲在地下,隻能借着月色出去尋找。還好她曾經在玄英峰上零碎地做過很多小玩意,比方尋物的小鏡子之類的。
她的靈力被脖頸處的項圈緊緊封印在丹田内,她隻能和衆人一樣将符紙燒了,才能發揮裡面的力量。
光是雷擊木,大家就找了快一個月,又按照宋十鸢說的方位,深埋在地裡。她白天都躲在地下修改着符紙,晚上出去,在特定的方向寫下符号。
她站在雪山的坡上向下眺望,想到之前一個月能遇到五波追殺的修士,現在居然一個都沒有。她嘲弄地想到;難道袁黯之才是告法的那個内鬼,然後垂下頭看着堅實的凍土,蹲下身子,用小鋤頭向下挖着,一滴眼淚掉到了一個白色的石頭上。她自語道:“那他做内鬼的代價也太大了吧……”
見深度差不多了,就把寫滿符号的石塊埋了進去,填好土。
她看着手中那塊白色的石頭,用手摩挲了幾下,居然是一塊上好的籽料,她自嘲地笑了笑,将這塊料子塞進懷中。
過了半年,她在衆人的幫忙下,才将所有的準備工作完成。
她選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将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出門去趕西山的早市了。
她在早市中挑挑選選,居然遇到了同樣來趕早市的多吉。
多吉站在那邊在賣自家産的肉幹,她站在多吉對面,看着他黝黑粗曠卻英俊的臉,用唯一露出的眼睛向他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多吉看着那個全部被披風抱得嚴嚴實實的身影,總覺得她像半年多前遇上的那個人,忍不住上前抓住了她。
宋十鸢轉頭疑惑地看着抓住他手的多吉。
他的臉猛地變紅,結巴道:“我家的肉幹很好吃!給你嘗嘗!”說罷,将肉幹塞在宋十鸢手中。
她看着手中的肉幹,疲勞的柳葉眼中終于帶了一點光,笑了笑道:“謝謝。”
多吉搖了搖手,任由她離開,消失在人群。
那天晚上,所有的都上了雪上的一處平台,那邊衆人已經放好了所有生活必需品,簡單的帳篷也搭好了。
宋十鸢對伽央道:“這個陣法和鹜江孤島上一樣的,不同的是,它是靠這個地勢運行的,所以隻能設在這麼高的地方。當它打開之後,隻要有人要靠近就會出現雪崩,要飛進來的話,就會發生暴風雪。進出的鑰匙是我給你們的紙鶴,所以那個紙鶴千萬不能丢,知道嗎?”
伽央點了點頭。
她繼續道:“陣法打開後,這塊會一直彌漫霧氣,會改變想要靠近這地的人的想法,不會有人打擾你們的。”
伽央點了點頭。
她又繼續道:“這半年多來,基本沒有修仙者來找過你們,你們應該能放心好好生活了。伽央,現在你就是衆人的領袖了,大家要靠你保護了。我那本《生活靠譜小法術一百招》,你可以看看,如果找到辦法,能使用靈力,我還有其他入門的教程留着,你們要記得學啊。”
伽央看着宋十鸢滿面紅色的咒語,忍不住淚眼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宋十鸢搖了搖頭,道:“我身上還封印着夏憫,我得去想辦法解決一下。我不和你們一起生活了。快進去吧!”
宋十鸢見伽央進去,轉身走了好幾步,假裝沒聽見身後傳來的哭泣聲,取出僅剩的天雷符,借着手邊的燭火,将它燃盡,招了天雷,将陣法啟動。
“你這樣好像神婆啊……”
宋十鸢側過頭,好像聽見了誰在她第一次燒符紙的時候說的話。
那句話如同燃盡的灰燼,被風一吹,往遠處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