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孤懸,秋意濃濃。玄英峰的秋日總是來得格外得早。
蕭延文在林靈的拉扯下還是來到了梁瀾屋前,還沒敲上門,兩人就已經咋呼上了。
蕭延文扒開林靈的手,喊道:“師尊!今日宋小鳥的杏壇授課又是三師弟代上的!弟子已經去小樓看過!宋小鳥她根本不在藏書樓!”
林靈去捂蕭延文的嘴,卻被他靈活躲過,急忙道:“阿鸢她得了風寒!大師兄你怎麼不信呢!”
蕭延文走到梁瀾書案前,氣鼓鼓道:“她現在都什麼境界了!還風寒?我看她又去清越峰了!”
梁瀾扶額長歎一口氣。
宋十鸢卻從房間另一側探出一個燒得紅撲撲的臉蛋,迷迷糊糊問道:“大師兄,你找我啊?”
林靈連忙将門關上,關切道:“阿鸢,快回去躺着。”
蕭延文惱怒地瞪了宋十鸢一眼,罵罵咧咧地走了。
梁瀾将手中看了一半的書倒扣在案上,起身走到暈暈乎乎的宋十鸢面前,雖說的是責備的話語,但語氣中卻滿是關切,“你大師兄說的不錯,你現在什麼境界了,還能風寒?出來幹嘛?還不去躺着?”
宋十鸢暈暈乎乎地将頭靠在梁瀾懷中,膩歪地磨蹭着,扁着嘴道:“師尊,别說我了,我好累啊……”
林靈端來藥,圍着兩人身邊,溫柔道:“若是太累了,就扔下我們吧。”
梁瀾輕柔地愛撫着宋十鸢的背脊,“阿鸢,師尊從未怪過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去吧……”
宋十鸢擡起頭,不解地呢喃:“你說什麼呢……”
宋十鸢緩緩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她在靈舟上的卧室。
剛剛是在做夢嗎?已經很久沒有夢見師尊和林靈了,師尊還願意如此溫柔地和自己說話,真是一個好夢啊……
“師尊……”宋十鸢将臉埋于被子中,回憶着夢中聞到的獨屬于梁瀾的味道。
“你醒了啊?”葉盡霞的聲音突然從床尾傳來。
宋十鸢渾身一抖,驚得直接從床上坐起來,結巴道:“你怎麼在這?”
“我一直在這裡啊。你突然在船上暈倒,吓得我們一大跳!”
宋十鸢抓抓頭,回憶了一下,之前離開村子之後,發現葉盡霞和金玺羽居然真的在當初他們下船的海邊等他們。她一時也摸不清這個島上的居民到底在幹嘛?雖然比起三百多年前,确實人數變少了;除了那個佘婆婆,整個村子就沒孩子和老人了;村子中莫名設下了困仙陣,但總歸止行島上的人是在好好生活的,何禾如果知道了應該也會高興吧!
她的手臂猛然一疼,好像之前被誰打傷了。她急忙拉起衣袖,入眼的卻是光滑的肌膚。
葉盡霞見狀,有些不自然地問道:“怎、怎麼了?”
宋十鸢歪着頭,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憶了一下,最後還是釋懷地笑了笑,“沒什麼。”
“沈仙君就在門外,你要見一下嗎?你突然暈倒,大家都很擔心。”
宋十鸢着急忙慌爬進被子裡,“不,不用了。我想先睡了!葉仙友就先回去吧!”
葉盡霞側頭看了眼門外的人影,點了點頭,起身幫她拉好被角,“也别叫我葉仙友了,叫我盡霞就好了。那我先回去了,若還有什麼問題,及時來找我。”
“嗯嗯!”
宋十鸢安靜地側躺在床上,緩慢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在漆黑的房間裡看着門外高大的人影。
她剛剛醒來,現下實在睡不着,但又不想和沈确見面,之前在土樓裡,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着實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也不知道她現在做的事能不能騙過他。
沒過多久,那個身影就離開了,宋十鸢還是警惕地再躺了一會,才下了床,桌上搭着一件月白色長衫,她随意撿起批在身上,長衫有些長,拖在地上了,她現在也不想再去找件合身的衣服,就披着出了門。
南海的深夜,隻有海浪的拍打,隻有鱗鱗的月光。無盡的黑暗将天地籠罩,平靜,孤寂。
宋十鸢斜倚在欄杆上,纖細光潔的左手垂在船外,随着鹹濕的海風微微擺動,她垂眼看着平靜的海面,任由自己的思緒被慢慢地海浪帶走。
小小的紙鶴閃着白色的光沿着長長的欄杆遙遙晃晃地飛來,繞着蔥白的指尖轉了兩圈,卻被一陣海風吹翻。宋十鸢便伸手捏住了紙鶴的翅膀,紙鶴順勢就在她掌心停下了。紙鶴探頭讨好地貼了貼她的指尖,便将小小的腦袋伸到翅膀下,似乎還打起了小呼噜。
宋十鸢捧着紙鶴,嘴角勾出一個笑,片刻後,笑意就随風吹走了,她站直身子轉身看向陰影處,抖了抖手掌,掌心裡的紙鶴狀若天真地歪頭看向宋十鸢。她隻能收回手,紙鶴隻能張開翅膀,努力地飛在空中。
“沈仙君。”
沈确從陰影處走出,一身月白色長袍,群青色的腰封在月光下沉得可以滴出墨來。他一支玉簪挽起了半頭的青絲,黑色的綢帶遮着他那雙看似多情卻又絕情的淺色眸子,松風水月,神清骨秀。
“夜露深重,回屋去吧。”
宋十鸢拉了拉身上的長袍,才發現她身上的好像是沈确的外袍,她攏了攏外袍,“沈仙君,我不冷。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等下就回去了。還有這個紙鶴剛剛要掉了,現下就還給你吧。”
紙鶴撲騰着翅膀慢慢地向着沈确飛去,一步三回頭,米粒大小的腦袋上還能看到不舍。
漆黑的天空中突然飄落牛毛細雨,紙鶴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連忙飛到宋十鸢的長袍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背,又看了看天上。宋十鸢好笑地看着它,“這點雨打濕不了你的,快回去。”
紙鶴往裡飛了飛,勾住她的袖子就不動,假裝自己隻是一隻普通的紙鶴。
“阿鸢,下雨了,快回去吧。”沈确遞上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