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出現的城鎮并不是如同其他事物般突然出現,而是被紫金葫中放出的。随着紫金葫的破裂,保住着城鎮百姓的殘破的結界也跟着破碎了。
城鎮的名字已經被毀了,看不清名諱了。裡面的居民緩緩從沉睡中醒來,相互扶持着走到街道上,仰頭望向站在雲端上睥睨着衆人的黑夜男子。那男子如瀑長發随清風飄動,流轉在初晨的日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雪膚黑發,冰肌玉骨,端的是一派鸾姿鳳态的谪仙人,浩浩然如松柏,皎皎兮似明月。卻有肅殺之氣萦繞身側,哪怕有日光作配鑲作邊,卻也似七殺之星今下凡。
沒一會便有一男一女兩名修士從城中相互攙扶着出來,站在城中居民前向着沈确行了一禮。
宋十鸢看着城中的人,終于崩潰地意識到自己現在分不清人臉!先前匆匆記下的祁城主的面容根本無法和下面站着的鎮民聯系在一起,而沈确在夢境外視力有損,他根本不知道祁城主的樣貌。她慌忙地靠近沈确,叫道“啾啾啾啾”,壞了!我現在認不出祁城主了!
還未等宋十鸢靠近,沈确周身劍意就已将她纖細的爪子割傷了,細小的血珠湧出。她一時沒感到疼,隻是一點涼意,随即,細密的疼痛就從爪子上傳來,她猛地縮起爪子,呆呆地看向他,細密的疼痛從爪子上傳到心口,原要說出來的話全被心底的酸澀拌住了,隻能傳出細微的喘息聲。
沈确甚至沒有看她,隻是神色自若附身向下而去。不知是因為這夢境的設定是五十年前,還是因為他被夢境影響不認為她是宋十鸢,他身上的心魔咒和魂契完全沒有發作。
宋十鸢看着沈确的背影,小聲地叫他,“啾。”阿确。
直至沈确落地,為首的兩個修士向他又行了一禮,宋十鸢才回過神,連忙急匆匆地跟着飛下去,盤旋在沈确身側,不敢靠近,隻能顫巍巍地将爪子伸出,細小的血珠凝在細如樹枝的腿上,低低叫喚着“啾啾。”阿确,我受傷了。
沈确面前的男修不忍道:“道友,你的靈寵似乎受傷了。”沈确這才轉頭,眸底冰冷異常,道:“你尚未化形,未沾罪惡,但本尊并不收靈寵,你切莫再跟。”
宋十鸢麻木地扇着翅膀,心下五味雜陳,暗暗安慰自己,他隻是被夢境影響,他不是自己認識的沈确,等破了夢境就好了。在沈确冰冷的注視下,她轉頭看向身後不遠處,原先還在身後的赤華宗已經不見了,爪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她隻能用靈力覆蓋在上面,撲騰着翅膀向着城外的山林飛去,得先去找一些靈草治療傷口,這傷口一時也好不了,也不知道會在這地方呆多久。
宋十鸢渾渾噩噩地在樹林中穿梭,腳上的傷本就不嚴重,早在靈力的滋養下好得七七八八了。她随意地找了根樹枝,剛站上去,受了傷的腳就傳來劇痛,倒栽蔥般地往下跌去。白色的靈力穩穩托住黃色的小鳥,緩緩地落到地上,她趴在幹燥床沙土上,強迫自己不停思考。
看這這城出現的架勢,應該就是那勞什子的三貝四貝城。現下,雖然已經在了三貝四貝城中了,但自己是個鳥身,化不了形,又認不出祁城主,并且要進城跟在沈确邊上……
“……你切莫再跟。”沈确之前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宋十鸢的心跳猛然加快,心髒的跳動幾乎要将她的整個人都傳動起來,心口深處傳來的酸楚幾乎無法壓抑,像是火焰灼燒般的刺痛。她縮了縮腳,小聲道:“保持思考,保持思考,不要停下思考。”
“哎!”頭上的樹枝上突然傳來聲音。
宋十鸢神色恹恹地擡頭看去,是一隻黃色的小鳥,嫩黃色的羽毛上泛着炫彩的光芒,尾羽鮮豔多彩,爪子強壯有力。她對靈獸涉獵不深,認不出這是什麼品種,隻是覺得眼熟。
黃色的小鳥在枝頭“啾啾”叫着,宋十鸢意外能聽得懂她在講什麼。“你受傷了嗎?為什麼要在握在這裡?”
宋十鸢縮了縮受傷的腿,疑惑道:“我沒有受傷,就是有些累了,在這邊休息一下。”
黃色的小鳥伸出紅色的爪子指向高處的樹枝,在樹枝遮蓋處有一隻鳥巢,“那是我的鳥巢,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去那裡休息一會。你放心,我是雌鳥,并不會對你怎麼樣。我隻是覺得你格外親切。”
宋十鸢恹恹道謝:“多謝,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黃色的小鳥高興地跳了跳,從枝頭上飛下,原本向靠近宋十鸢的邊上,不知想到了什麼,連忙止住了,保持着和宋十鸢一定距離的地方落下,小小的喙發出一聲清脆的叫聲:“我叫宋十鸢。”
宋十鸢一驚,猛然擡起頭,雙目中滿是震驚,愕然道:“你叫宋十鸢?”
名叫“宋十鸢”的小鳥被她吓了一跳,驚了往後跳了一步,小心道:“是,是的。你聽過我?”
“你叫宋十鸢?你是來自哪裡的宋十鸢?”
名叫“宋十鸢”的小鳥驕傲地叫了一聲;“我是赤華宗玄英峰的宋十鸢!”
宋十鸢心下大駭,駭然問道:“你師承自誰?”
“宋十鸢”恭敬道:“我的師尊是赤華宗玄英峰已故前峰主浮英仙子,梁瀾。”
宋十鸢這時才發現,她對眼前的“宋十鸢”眼熟的原因是她與“宋十鸢”的外表完全一緻,除了她腳上的傷口外,大到體型,小到羽毛的顔色,幾乎完全一緻。她頓感荒誕又可笑,真不知這祁城主的夢到底是如何做的,沈确居然會孤身一人出現在妒他成疾的正劍宗境内;這世間竟有一隻名叫“宋十鸢”,師承自赤華宗玄英峰粱瀾的靈獸;師尊她最不屑于浮名,玄英弟子最忌出口的偏是“浮英仙子”四字。她一改之前的吃驚,目色深沉,語氣淩厲,問道:“你不是應該死了嗎?”
“宋十鸢”神情恍惚了一瞬,側過臉,小聲道:“當時我确實是死在了沈郎劍下。”
“沈郎是現在的清越峰的峰主,沈确嗎?”
“是的。但是我祖上混了不死鳥的血統,沈确一劍将我體内的不死鳥血統激發出來,所以我現在才會變成這般形态重現世間。”“宋十鸢”雀躍地原地轉了一圈,轉頭看向宋十鸢,疑惑道:“你是我這麼多年來見過的第一個同類,難怪我對你如此親切。那我應該如何稱呼你?”
宋十鸢眼睛一轉,道:“你叫我梁小鳥吧。你什麼時候以這幅形态出現的?”
“宋十鸢”歪頭思索片刻,困惑道:“我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