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張極道謝,丫鬟已微屈膝,轉身離去。
張極捏着帕子擦拭衣襟上的酒漬,餘光卻瞥見地上躺着一個精巧的香囊,是從那秦府丫鬟袖中滑落的,他下意識想開口喚人,卻在看清香囊上繡着的小詞時,動作頓了頓。
“若是有秦大人這等權貴做大舅子,那豈不是……”
席間不知哪個喝高了的,大着舌頭開始胡言亂語。
旁邊竟還有人接茬,“平步青雲啊!”
張極身形一僵,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趁着俯身整理衣擺的瞬間,撿起地上不明緣由而掉落的香囊,這個香囊不論是做工,還是上面題寫的詩詞,都不可能是出自一個丫鬟。
回廊幽深的拐角處,
銀珠早已等得心焦如焚,她不住地踮腳張望,手指絞着帕子,心中把那恐辦事不牢靠的小丫鬟罵了千百遍。
終于看到人影,她立刻沖上去一把拽住對方,壓低聲音急問,“東西呢?可到章狀元手上了?”
小丫鬟被她吓了一跳,忙不疊點頭,“銀珠姐姐放心。我特意瞅準了,香囊就掉在張極狀元腳邊,他定然瞧見了。”
銀珠懸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轉瞬卻蹙緊了眉頭,“你說誰?”
丫鬟不明所以,“銀珠姐姐,你放心,香囊确實是掉在狀元腳邊上兒。”
“不是,你剛才說什麼名?”
丫鬟讷讷,“就是張極狀元啊,今年的新科狀元。”
“張極?”,銀珠腦中“嗡”的一聲,聲音都尖利起來,“蠢東西,讓你找的是章堯章狀元!”
丫鬟懵了,可是席間确實就隻有他一位狀元。
銀珠簡直氣急敗壞,一把推開懵住的小丫鬟,她要回去跟小姐說,再想法子重新送一個香囊過去。
銀珠轉身就急匆匆往回跑,剛沖出拐角,差點撞上一人。
“诶,慢些!”,溫知意輕呼一聲,扶住廊柱穩住身形,看着銀珠驚慌失措的樣子,面露關切。
銀珠此刻六神無主,又見方才為小姐出謀劃策的溫家小姐,顧不得許多,便将丫鬟做得蠢事,帶着哭腔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那丫鬟說章狀元不在席上。”溫知意蹙眉,“香囊給錯了人?”
她神色陡變,把銀珠吓了一跳,溫知意看着銀珠歎了口氣,“你現在這樣冒冒失失進去回禀你家小姐,恐怕不妥。”
“那香囊,從選料到刺繡,再到上面的詩詞,哪一樣不是若月親力親為,熬了幾個日夜才成的?那份心意......若月的性子急躁,阿喜不過是不小心弄亂了她繡香囊用的金線,至今還下不來榻,你這消息......”
銀珠臉色大變。
溫知意安慰她,“莫慌。事已至此,與其惹若月,不如将錯就錯。待日後再尋個穩妥機會,重新送予章公子便是。”
她見銀珠依舊惶惶不安,又柔聲道,“方才你不是說,錯給了今年的新科狀元張極麼?能高中狀元,人品自然貴重,斷不會拿着個小小香囊做什麼文章。你且寬心,先去回話,就說事情已辦妥。”
銀珠驚慌地連連道謝,慌忙整理了一下鬓發和衣裙,這才急步向秦若月的院子奔去。
溫知意獨自立于小亭檐下,美麗面容精緻,偏偏眼神淡漠。
她悠悠地轉了身,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
溫棠自方才離席更衣後,便再沒有回到席間,她是秦家大奶奶,自然有這份任性的資格。
其實她回京時,是真的想過放下與秦恭的舊日情分,所以才把平安鎖給了溫棠,盼着她能轉交還給他,可是溫棠定然言而無信,她是風光的秦家大奶奶,怎麼會容忍夫君對别的女子還心有惦念。那平安鎖,怕是早已被溫棠随意丢棄了。
她與秦恭,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不是溫棠這個妻子所能比得來的。
她不是想用平安鎖挑撥他們的感情,而是她一出現,秦恭就會看向她。
“夫人,“是秦恭身邊的小厮來了,“爺請您這邊叙話。”
溫知意擡眸,漾起了盈盈春水般的溫柔,她窈窕起身,“有勞帶路。”
他終究是念着她的,甚至不願讓她在這清冷角落多等片刻,便遣了人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