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堯仰着頭,靠在冰冷的轎壁上,喉結滾動,他閉上眼,手指帶着幾分粗暴地扯開了緊扣的領口盤扣。
解開兩粒扣子,他方才平複了氣息,
章堯緩緩睜開狹長的眼眸,面色晦暗,“溫,棠。”
差點忘了,
她嫁人了。
——
亥時末的京城街道,空曠沉寂。
秦恭閉目養神,隻是眉頭一直皺着。
傅九是跟在大爺身邊多年的老人了,如何看不出主子心緒不佳。連章大人相邀都斷然拒絕。
怪就怪白日那位溫家大小姐,正事不說,非日日說四年前她做錯了,既害了大爺,又害了妹妹。
這些話聽得傅九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主子找她是正經的公務,結果刺客的事她半句不提,還萬分關心主子的傷勢,追問大奶奶可有好好照料。
想到這兒,傅九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不該跟她說大爺壓根沒跟大奶奶提傷,畢竟就是被刀鋒蹭破了點皮,流了幾滴血,這點小傷,大爺怎麼會放在心上,何必說出來讓大奶奶憂心。
結果這有關傷的話頭一開,溫知意更是止不住自己的話,張口閉口就是對不住大爺和大奶奶,最後竟是說出大奶奶當年是有婚約的,因為這事才不得不跟那人斷了。
傅九當時站在邊上,眼珠子都塊瞪出來了,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她的嘴,偏偏她還在那兒聲情并茂,沒看見爺的臉色都黑如鍋底了嗎。
得虧了沒指名道姓,要不傅九都為那倒黴鬼捏把汗。
傅九是真怕了這位溫大小姐了,隻想趕緊結案,什麼叫害了大爺啊,大奶奶當年進城,那般溫柔淳樸的好性情,誰相處了不覺得熨帖。
這幾年,他作為貼身随從,怎麼會看不出大爺稀罕大奶奶,依大爺的性子,若對一個人沒半點心思,四年前大奶奶冒雨求上門的時候,大爺别說出去見了,連門都不會開,直接轟走了事,更遑論大爺不僅出去見了,還親自吩咐人去照顧大奶奶病重的娘親。
傅九摸了摸下巴,
四年前那天,大奶奶人瘦瘦小小的,對着大爺,紅着眼眶相求時,大爺可稀罕了,目光愣是沒從大奶奶身上挪走。
兩人訂親後,
大爺更是金銀珠玉,時新衣裳,南方鮮果,隔三差五便打發他傅九跑腿去送。
新婚那晚,更别提折騰到天蒙蒙亮,叫了多少回水。
“大爺,到了。”車夫的聲音從外傳來。
夜色濃重,
内院裡,燭火融融。
報春走進來,“大奶奶,大爺回來了。”
溫棠“嗯”了聲,并未起身,她今日穿着家常軟緞裙,烏發松松挽起,露出小截雪白頸子,手上拿着溫知意給她的平安鎖,準備待會給秦恭看。
門口的秦恭掀簾而入,
他站在門口,并未立刻進來,反而掀了眼皮,看着溫棠。
好半晌,他才擡步進屋,溫棠今日不伺候他,看見他進來了,便坐在椅上,端起手邊微溫的茶水,小口啜飲着。
秦恭自己伸手解扣子,解了兩下竟沒解開,眉頭蹙起,煩躁頓生。
他又把目光看向溫棠,這次不等她過來,他幾步便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着壓迫感籠罩下來。
“給我,寬衣。”
語氣之理所當然,成功地讓溫棠對他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