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内,殘席未撤。
章堯獨坐案前,自斟自飲,連盡數杯,酒液入喉,灼燒着思緒。
平安鎖,秦恭腰間挂着的平安鎖也應是出自他妻子之手。
章堯面上帶出幾分慣有的漫不經心,又灌下幾盞,冷白的肌膚漸漸透出薄紅,他長指擡起,用力揉捏着眉心。
阿黃見外人離去,立刻活潑起來,繞着主人的腿腳歡快地搖着尾巴。
笃笃,
敲門聲響起。
章堯擡眼,進來的是心腹阿福。
章堯俯身,将繞着他打轉的阿黃抱入懷中,指尖輕柔地梳理着它頸後的軟毛。
“爺,”阿福觑着主子臉色,小心道,“您自回京便一直宿在臨江樓,老夫人思念得緊,已催問多次了。今夜,是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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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樓,
傅九手托着小狗崽,邊跟着大爺,邊手忙腳亂,“爺,是現在就給大奶奶送過去嗎?”小狗軟乎乎的,在他臂彎裡扭來扭去。
“夜裡。”秦恭進了馬車。
傅九明白了,爺要親自帶回去。
他松了口氣,騰出點心思,目光又溜到大爺腰間懸着的那枚赤金平安鎖上。這物件,他琢磨了一上午,越看越眼熟,這分明是當年大爺與溫家大小姐議親時,國公夫人置辦的見面禮之一,那時夫人把大爺打扮得齊齊整整。采買姑娘家喜歡的零嘴,玩意兒,首飾的差事,可全落在他傅九頭上了。
天可憐見,他一個半大小子,哪懂這些?大爺更是甩手掌櫃,一概不過問。這平安鎖,也是他差人挑的。
大爺戴上這個做什麼?
傅九整個人一愣。
傅九想開口問問,可是還沒開口就被前面走過來禀報事情的人打斷,傅三沉默寡言,直接就是抽出一封信呈上來。
一看這熟悉的信封,傅九就頭大。
又是小公主,今年來的信件格外多。
傅三,“爺,小公主讓帶話,問您上次生辰,她送的賀禮,您可還滿意?”
“讓她無事,不要寫信。”
“小公主說,聖上近日龍體欠安,與她都念着您,盼您常進宮陪......”
傅九已敏銳地捕捉到車内驟然降下的冷意,一個箭步上前接過信,然後攔住傅三繼續帶話。
“把信,原封不動地退回去。”冷聲從馬車中傳出來。
傅九扯住還想開口的傅三的衣袖,“記住你的主子是誰。”
“爺厭惡,不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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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公府後園,夏意正濃,濃密的樹蔭撐開一片清涼。
樹蔭下,溫棠與蘇意對坐,面前擺着兩碗剛送來的消暑冰飲。
“可看清楚了?”溫棠問。
捏着信的蘇意瞪大眼睛,“行啊,竟還藏着藏頭詩。”
溫棠一見她這副看熱鬧的模樣,深覺頭痛,“你啊,别看熱鬧了,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那不一定,要我瞧,她還挺會找人的。”蘇意指着信,“諾,豎着瞧,章堯。”
“這位竟也跟她回信了。”看多了話本子的蘇意,眼睛透亮,“要是沒回信,那位眼高于頂的四姑娘也不可能巴巴地連續寫信,今兒這封還如此展露情意......”
蘇意在那兒滔滔不絕,渾然未覺身旁侍立的周媽媽已是驚得目瞪口呆。
溫棠指尖在杯壁上緩緩劃過,沉吟片刻,低聲問,“沒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