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元寶細碎的爪撓聲停了,轉而響起奶聲奶氣的嗚咽。
雖還是隻奶狗,昂着腦袋的模樣,卻已有了幾分看家護院的架勢。
周婆子耳尖一動,側耳聽了聽那嗚咽的調子,便知是大爺回府了。
這小東□□獨沖着大爺一人這般叫喚。旁的不相熟的丫鬟婆子打院前過,它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更遑論出聲。
周婆子忙打起簾子迎出去,夜色濃沉,她提燈前行,遠遠便瞧見大爺挺拔的身影漸行漸近。
溫棠半靠在榻上,等到外面的腳步聲走近了,眼見着已到了門口,溫棠這才起身,旁邊的報春上前去給大爺寬衣,奉茶。
報春小心翼翼地上前,實在是因為大爺的面色很冷,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威壓沉沉壓下,讓人不敢造次。
溫棠看着小丫鬟被他那張冷臉唬得不輕,使了個眼色給周婆子,周婆子自然會意,上前去給大爺奉茶。
秦恭落了座,接過茶碗,也不言語,仰頭飲了個幹淨。喉結滾動,茶水似乎也澆不滅他周身沉寂的寒意。
每年從宮裡回來,秦恭的臉色就沒好過,比平日更添幾分冷硬。溫棠覺得今日這悶葫蘆沉得尤其厲害,問他?他也不會說。照例是沐浴過後,一句熄燈吧便打發了。
他那心思,比姑娘家的還難猜。
溫棠索性不問他的事,隻撿了方才周婆子提過的話頭,“爺,您那些同僚們給陛下預備生辰賀禮,都送些什麼稀罕物兒?您幫着想想,既要貴重,又得顯出心意。今兒下午去公爹那兒,公爹還特意囑咐了,說今年有幾樣要緊東西,務必得送進去。”
這是正經要商議的事,溫棠等着秦恭開口,沒想到卻見他倏地蹙了眉,擱下茶碗,擡眼望了過來。
溫棠被他看的,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上幹幹淨淨,有什麼值得他這般盯着瞧?
“多與母親商議便是。”秦恭道。
溫棠點頭應下,往年也是如此,畢竟年輕,持家難免疏漏,婆母出身前朝世家大族,規矩體統,人情往來,府中庶務,樣樣周全,自有值得她細細揣摩之處。
溫棠已沐浴過,身上帶着清淺香氣,秦恭又默不作聲地飲了兩碗茶,便起身進了内室沐浴。
待到上榻,溫棠麻利地滾進裡側,暗自舒了口氣,今日總算搶了先,免得又被他占了去。
婆子進來,熄滅了燭火,窗外一點朦胧月色。
溫棠躺在榻裡側,剛尋了個舒服姿勢,将臉頰埋進枕頭,榻邊伫立的秦恭突然問了句,
“今早,為何瞪我?”
這問題打了溫棠一個措手不及,秦恭很少發問,以至于他這一問,倒真讓溫棠愣怔片刻,仔細回想起來。
今早,
瞪他。
她何時做過。
她正搜腸刮肚,旁邊的秦恭已經脫了衣裳,然後鑽進了被窩。
他一上來,感覺整個床榻逼仄了許多。
他沒追問,話鋒一轉,“今早怎麼不去詩會?”
這問題讓溫棠打起了精神。
前幾日她同他說起今日出門,用的便是陪四姑娘去詩會的由頭。今兒被他撞見沒去。
“爺又不是不知道,我肚子裡統共就那幾滴墨水,去做什麼?同人家吟詩作對?還是猜詩謎?沒得叫人笑話,給爺丢臉。”
她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胸無點墨,坦蕩無遮藏,然後竟清晰地聽見身側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
溫棠眨了眨眼。有文化,顯着他了?
如今的秦恭,位高權重。外人隻記得他官威赫赫,手段酷烈,周身萦繞着肅殺氣。
可他亦是飽讀詩書的世家公子,溫棠第一次跟他相看見面時,他并未穿那身肅殺的官袍,月白錦袍襯得他身姿挺拔,眉眼溫潤,言談舉止間,溫和有禮,是世家貴公子的清貴雅緻。
然後,等溫棠嫁進來,才發現他的真面目。
溫棠還兀自想着,一雙帶着薄繭的大手卻已不容分說地探了過來。
溫棠被按揉了大半夜,然後方才消停。
溫棠一大早清醒過來,整個人腦袋空空,根本打不起精神來。
可是站在榻邊上的那個男人,卻好整以暇地系着褲腰帶。
溫棠臉還是紅紅的,不是羞的,是氣的。
她昨兒後半夜差點喘不上氣來,嗓子都啞了。
可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越求他,他越來勁兒,他是渾身的勁兒沒處使,全用在她身上來了。
那邊的秦恭已穿戴齊整,端起案上的清茶啜了一口,放下茶碗時,目光掠過,她擁被而坐,烏發散亂,一張小臉猶帶紅暈,眸子水光潋滟,那眼神與昨兒清晨擡眸看他那一眼,别無二緻。
是他昨日想岔了,那并非瞪視,而是含嗔帶怨,勾纏着他陪她一同去詩會。畢竟她不擅文墨,不過秦恭覺得這倒不打緊,他何曾需要她大展詩才,文采斐然。昨兒是他未會意,反誤認她使小性兒。
溫棠本來沒好氣地瞪着他,但是看見他幽幽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之後,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攥緊了身上的錦被,他對她微微颔首,便神清氣爽地轉身,掀簾出門。
門口等候已久的元寶看見門打開了,立刻,
“汪汪汪……”
小尾巴搖的很歡快。
它太小了,秦恭又很高,他低頭,元寶蹦起來。
“汪。”
報春趕緊過來,蹲下來,想把撒歡的小狗抱起來,抱到一邊去。
元寶卻靈活得很,小身子一扭就掙脫出來,跟上秦恭,追在他後面咬他後腳跟。
溫棠又歇了半刻鐘的功夫,周婆子才進來服侍她起身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