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過演員,長得帥,身材好,特别合适。”慕維十分谄媚。
“我又不是混血。”狄炎秋萬分抗拒。
“就你個骨相,戴個淺色的美瞳,真混血都沒你混血。”慕維越看越覺得他合适。
“不行。這麼露骨的電影,我拍不了。”
慕維:“這次還真不露,我不是那種拿自己的性壓抑當噱頭的導演,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整個命運雖然都跟“色”牽扯不清,但一場真正的床戲都沒。前期就是吃不到,後面吃撐了的狀态用幾組蒙太奇一筆帶過就行了。”
拍完《墓碑鎮》,慕維短期之内是葷不起來了,拍膩住了。
看到狄炎秋依然不情不願,慕維也不是強迫别人的人,他說:“我倒是還有一個别的人選,外形比你還合适。”
“誰?”狄炎秋好奇。
“文森特。”
“你果然是喜歡他的臉。”狄炎秋略微不爽。
“不是喜歡,是合适。”慕維糾正。
“别找他。”
“為什麼?”
“他根本就是算盤成精,作為你的制片人,我可不想跟一個算盤長時間待在一起,影響心情。”
“你這人好是霸道,你不演,也不讓别人演?那你說我找誰?”
“我給你找演員來面試,整個歐洲華人那麼多,先找找,不行再回國找。”狄炎秋哄慕維。
于是,慕維一邊拍《墓碑鎮2》,一邊上學,一邊找尋《讓-皮埃爾·王》的主演,除了現實中能接觸到的,他們那還把各種社交網絡上的在法的混血年輕男子扒拉了個遍,别說合适的了,連一個沾邊的都沒看到。
他們又退而求其次,把範圍擴大到了法亞混血,什麼法日,法韓,甚至法越,依然沒有心儀的。
為什麼這麼難呢?
适齡的混血男性本身基數就小,想在其中找一個高大英俊八塊腹肌的會說中文的混血帥哥,又肯來演這種角色,簡直難于上青天。
“那不然,我把男主設定成純種法國人吧。”慕維退縮了。
找個會演戲的歐洲帥哥簡單多了,他們手裡就一大堆脫了好看的帥哥。
“那不行啊,抛開人設沖突降級這點不談,你會拍法國人嗎?你了解他們的人性嗎?”狄炎秋發出了靈魂拷問,“我絲毫不覺得一個法國人去拍成人級電影,有什麼人設沖突感。”
“這不是沒辦法嗎,找不到合适的演員啊。”慕維很沮喪。
導演可以嘗試拍攝自己不了解的行業,不了解的圈層,但無法拍攝不了解的族群,因為拍不出靈魂。
就比如,除了日本導演,誰也拍不出日本人那種表面謙卑有禮,實則心理變态的虛僞嘴臉。别說拍了,我們看完他們自己拍的都理解不了。
還有法國人,法國電影裡經常出現的,倆人不結婚,男人給離異帶娃女友養着好幾個娃,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情況在中國簡直鳳毛麟角,但在法國無比普遍。
這些就是文化差異,不但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模仿的文化差異。
“那不然改成純中國人。”狄炎秋提議。
慕維皺着眉說:“不能用中國人,就算用法國人都不能用中國人。”
“為什麼?”
“中國人自我封閉在唐人街,隻會說中文,這不就是西方世界對海外華人的刻闆印象嗎?”
“但這也是事實啊。”
“确實是事實,但不是我想表達的方向。感覺拍出來就會變成一部符合西方叙事,充滿刻闆印象,被用來攻擊和醜化國人的政治電影。哪怕這并非我的初心。”
慕維不想把《讓-皮埃爾·王》拍成另一個《波拉特》——導演科恩想打破刻闆印象,諷刺西方對“陌生文化”的無腦想象,卻在表達間無意中加深了這種刻闆印象,甚至讓哈薩克人感受到了冒犯,進行抵制。
“我對在法華人群體沒興趣,無論是移民,打黑工還是留學,他們所有的困境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成年後的主動選擇。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無論對錯别人都無需指摘。而王先生不一樣,他是被動的,他沒得選,他出生在這裡,雖然有一半法國血統,卻并不自我認同為法國人,甚至連融入法國主流社會的勇氣都沒有。”
慕維想抽煙,他想到狄炎秋對煙味過敏,把已經拿出來的煙盒塞了回去,繼續說,“王先生的瘾症,暗示着他對得不到的社會認同的巨大空虛感,而他用一種自己都無法接納的瘋狂方式填滿這種缺失後,他卻陽.萎了。這樣的人是個體,是具有故事性的有血有肉的個體悲劇,而不是一個社會現象。”
倆人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打算繼續找混血,實在不行,就從國内空運一個過來,哪怕找個新疆同胞也行啊。
《墓碑鎮2》殺青當天,《讓-皮埃爾·王》的劇本的雛形已經寫出來了。
寫《讓-皮埃爾·王》的劇本時,慕維感覺自己回到了大學剛入學的狀态,充滿了幹勁,激情和夢想。一支煙,一杯茶,就是一個通宵,那時的他甚至不願意睡覺,生怕睡眠的幹擾毀了自己精妙的構思。
欠債開始拍網大後,他就再沒了那種感覺,所有的文本都味同嚼蠟,所有的畫面都枯燥無味,所有的工作都是一群牛馬的集體糊弄,沒人在意這個電影好不好看,大家隻在乎尾款。
“真不錯,但是……”狄炎秋看完劇本,神色有些複雜。
“……你是在用性指代資本欲.望嗎?我總覺得你在諷刺金錢至上和資本的貪婪。你是在諷刺我嗎?”狄炎秋覺得自己中槍了。
“班藍看完覺得我在諷刺消費主義和購買欲,也覺得我在諷刺她。”慕維笑了起來。
“班藍不是一直在惡搞消費主義嗎?她怎麼自己搞自己?這也太朋克了吧?”狄炎秋吃驚不已。
“她是一邊用心抵制消費主義一邊用錢拼命消費,還說那叫脫敏療法。”慕維覺得班藍不是朋克,是不要臉。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在諷刺我?”狄炎秋不依不饒。
“你猜。”慕維不置可否,他絲毫不想解釋自己的表達。
此時,慕維想到一首顧城的詩——《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