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榴向高處懸崖岩石直接射了一箭,人随着弓箭帶着的軟鍊就飛登上去,她踩着樹冠,在空中倒轉身體,正好俯身到曲長水耳邊,"郭蕭,回去吧。不關你事。"
她那一身岩灰的衣服瞬間與懸崖峭壁融為一體,他眼前每道蜿蜒的枝桠都像是嘲弄的笑意,将她消失的方向攪成一團混沌。
程石榴旋身矮腰,靴尖避開腐葉堆--她知道那下面有竹驽,大部分陷阱和機關都是太師祖教她制作的。
枯枝簌簌落下,她足尖借力躍上橫生的古柏,倒鈎藤蔓,躲開山洞兩側射出的六芒星暗器,直接沖到了閉關山洞前。
"嗡嗡"聲不斷,暗器在她身後紛紛訂入樹幹。她站在閉關山洞前停住,薔薇爬滿了石門,不像有任何外力折斷的痕迹。
她走到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從後面扯出一個袋子,裡面是滿滿一袋子松子,都是她每隔一段時間就上山來放在這裡,太師祖從未走出來過。這可是他最愛的小零食。
石門離石洞裡的靜坐室有不短的距離,萬一太師祖在裡面打坐,也不會因為門口這點聲音就分神。想到這兒,她決定推石門。
然而她的右手剛碰到石門,山霧突然漫過腳裸,薔薇枝蔓忽有冷芒一閃,她的右手掌心立刻被削掉一塊皮,血流如注。
她顧不上止血,屏息凝神發現一張銀絲編織的巨網從石門前閃現,月光下網格間流轉出寒光。
她試探性擲出一把松子,果然觸發機關,銀網如活物般驟然收縮,朝她襲來。
程石榴立刻後翻三圈越上橫松,再次射出弓箭帶出軟鍊,跳上懸崖,消失在山霧中。
山頂是一潭冷泉,她坐在潭邊,扯下裡衣下襟裹住她右手手掌,很快血便止住了,她仔細檢查了傷口,沒有發黑發紫,也就是沒有中毒。
但是她想不明白,噬影絞月怎麼會出現這裡!
噬影絞月本是遺落影域的蟲獸!
月光下銀光流轉如小獸雙眸,絞殺之勢又似猛獸撕咬,兼具柔美與暴戾的雙重特質。如果它在這裡,一定有人定期用瘴氣喂養它!
噬影絞月怕水。
程石榴視線轉到這一潭冷泉,她拆開右手的繃帶,握拳,一縷血絲滴落泉中。
随後她迅速後撤,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在腦中回想遺落影域中有哪些親水的蟲獸,一邊觀察潭中動靜。
須臾片刻,無任何異樣。
程石榴立刻出手催動靈力,右手镯化劍氣,生生地将深潭水流劃成了兩半,隻見遠方暗影成壁,深不可測;而她微微屈膝,彎腰,再加一招靈力,角度刁鑽地在水路側壁間來回反射。
散開瑩光下九天,一瞬間,她和她之間的水路如瑩洞般閃耀。
這是隻有她知道的路。
她靈力不高,十歲的時候則更微弱,能打開這條水路是太師祖教了她絕佳的發力角度。
她剛才蹲下就是在找她十歲時的身高,想到這兒,她隻希望太師祖手指結成蓮花印,靜坐青石,平安修行。如果看到這一幕,她立刻安靜離開。
她眼圈微微發紅,按緊懷中的那袋松子,一步步走進去,盡頭是一扇石壁,她輕輕轉動一側的鐘乳石柱,石壁開啟,顯出一直向下延伸的台階,一級又一級,仿佛沒有盡頭。
程石榴站在最高處,背後的水簾慢慢合上;她望向台階深處,似乎能看見模糊的燭光。
她一步步往下走,指尖拂過岩壁,觸到的再不是潮濕的苔藓,而是冰涼的金漆。
映入眼簾的一切都不再是她童年時的樣子:原本一個接一個像葫蘆洞的洞室被鑿擴成三層殿宇,曾經需要側身而過的窄道,如今可以暢通并行兩輛馬車。
幼時每到下雨打雷,她最害怕的莫過于那閃電刺破一線天時,映入洞中的一道道凄厲白光。
而現在一線天被填平、改成了整面水晶的穹頂。
她走完了台階,最後一步竟然踩到了絨毯上。這裡不是清修閉關的山洞,而是富麗堂皇的殿宇。她躲在一根鐘乳石柱後面,看三五個女子正倚窗說笑。
她們在讨論師祖今日幾時會來。
程石榴努力平複心情,閉眼逆行讀心術,一瞬間這間行宮所有人的心聲都潮她湧來,她不用一一分辨,任心聲如潮水翻滾,十幾秒過後,她終于在一片心聲海洋中明确了一塊靜默之地。
她散去逆行讀心術,睜開眼睛,朝着唯一沒有回聲的方位走去--那是一間不起眼的偏房。
輕輕推門進去,果然還有下行的台階--苔藓的氣味和她曾打掃過的書院水牢一模一樣,這裡應該是秘密的水牢。
她數着頂壁滴落的水珠,借助每一次"滴答"聲響隐藏腳步,在底層拐彎盡頭的水牢中,終于看到了她的太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