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到了下班時間，冷妙清卻也沒敢立刻起身打卡下班。

領導起身收拾東西，看她正襟危坐的像個人機，笑着說：“小清，沒事兒就關電腦下班吧。”說完自己就先走一步了。

冷妙清诶了一聲，不動聲色的看周圍人，幾乎都是六點一到就起身倒垃圾倒熱水壺，六點零一分考勤機就響起了下班打卡的聲音。

她不緊不慢收拾好東西，出了大樓後才和旁邊的殷凫小聲激動的講：“這裡好像真的不提倡加班，時間一到，大家全部收拾東西走人了，我在網上搜都說這個行業加班很正常的！”

殷凫拉着她往路邊走了走，以免擋住來去的人流：“那不是很好麼。”

“就是太好了，感覺不真實啊！”她繼續壓低聲音，小聲開心說道。

殷凫似乎在神遊，沒搭她的話。

得不到回應的冷妙清情緒很快低落下來：“我是不是要求太低了，不加班就表現的這麼高興……”

殷凫拉起她的手：“沒有，我隻是在數你最近高興和傷心的次數。”

冷妙清皺眉扭過頭看他：“你數這個時間幹什麼，我是有點情緒化，但也沒必要挨個兒記下來吧。”

殷凫和她五指相扣，收緊又松開，示意她放輕松：“我隻是感覺，你有時太高興了，有時又太傷心了，有時又特别生氣，有的時候既不高興也不傷心更不生氣，平靜的吓人。”

冷妙清漸漸低下頭：“普通人就是這樣的啊，你覺得我不好，你去找當神仙的我好了。反正我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人，隻能做到這樣了，也真是難為你最近給我當心理醫生了。”

說着說着沒了聲，殷凫湊過去想看她的臉，被她生氣的推到一邊。

殷凫又像牛皮糖似的湊過去，挽起她垂下的長發，露出她已經發紅的鼻尖和眼眶。

果真哭了，殷凫心想。

于是他繼續在她身邊小聲道歉：“對不起師父，我剛剛說錯話了，你很好的，一直都很好，和你當神仙時一模一樣的好。要不你扇我一巴掌巴掌吧，你當師父時經常扇我的，我站着不動，你随便……”

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側臉往冷妙清眼前湊。

冷妙清一把推開他，向還不熟悉的宿舍跑去：“什麼師父神仙的，我懶得和你玩過家家的遊戲，你離我遠點吧。”

殷凫被推的一個趔趄，等他站穩身型時，已經找不到冷妙清的身影了。

他長歎一口氣。

冷妙清的宿舍是幾零幾來着……完全記不得了，隻能一間一間的找了啊。

冷妙清回到剛剛搬進來的宿舍，這裡雖然是兩人一間，但目前暫時隻有她一人住，後續可能會有人再搬進來。

她把門關上，眼淚一直流個不停，面紙擦鼻涕擦了一大堆。

哪裡都委屈，哪裡都難受，今天是最近第幾次哭了真的記不得了，隻是最近生活真的很混亂，她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混亂。

她也不想心情像坐過山車似的上上下下，但控制不住自己，更控制不住身邊發生的事情。

好像一到了大四，所有的人和事都失控了，她被甩的七葷八素，除了生氣和哭泣什麼都做不了。

等殷凫終于找到冷妙清時，她已經哭累了躺床上睡着了。

宿舍簡陋，她躺在床上睡的靜悄悄，看起來怪可憐的。

等冷妙清再醒過來時，打開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一條消息都沒有，她心裡一股悲傷又莫名湧出。

“要不要先去洗漱？”殷凫的聲音突然響起。

冷妙清吓了一跳，心裡未成型的悲傷也被沖散了一大半。

再看房間的，她之前隻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原本行李箱還打開放在地上，殷凫也幫她擦幹淨衣櫃，将衣服都收拾了放進去了。

甚至連衛生間殷凫都收拾好了。

冷妙清僵硬的從床上起身，看了看整潔有序的宿舍，不禁感歎：“田螺……田螺公子……”

她點完外賣，依舊懷着震驚的心情去衛生間洗漱了。

等洗漱完畢，外賣也剛好送到。

兩份牛肉粉，二人面對面坐着，吸溜的屋裡滿是紅燒牛肉的香氣。

吃完飯，又洗漱完，剛剛還小睡了一覺，她現在人滿足松弛的不行。

她鑽在暖和的被窩裡，不像白天那麼敏感尖銳又不安，臉上笑眯眯的：“殷凫，我感覺我現在好的不得了，沒什麼劫難要渡的。”

殷凫替她把被角又掖了掖。

冷妙清嘴裡還在嘀咕：“我當神仙時是什麼樣的，主要負責天庭哪一塊的工作呀？我現在去寺廟裡求仙拜佛，是不是就是拜我天上的同僚嗎？那我去财神殿拜财神爺，他會不會看在我們一起共事過的面子上，讓我中下期的□□呢。”

冷妙清笑眯眯的在被窩裡翻了個身。

殷凫替她關了燈，隻留下一盞小夜燈。

“中了□□可怎麼辦呀，我還沒中過這麼大的獎呢。”她打了個哈欠，“殷凫我其實挺喜歡你的，我們是伴侶的話，我其實挺開心的……”

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微不可聞。殷凫走到她床邊蹲下，看她安靜的睡顔，又替她理了理額上的碎發：“所以師父，這才是你真正生活的地方對嗎？”

“這也才是你真正的模樣。我所以為的，也不過是你生氣很多次又流淚很多次，才被迫變成的樣子。”

他起身淺淺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不過你什麼模樣我都喜歡，師父。”

一晚的時間轉瞬即逝，冷妙清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去洗漱一下，吃早飯吧。”

冷妙清迷迷糊糊擡頭：“嗯？”

在看到桌上的外賣袋子後，不經感慨：“都會點外賣啦，神仙學東西就是快。”

她在衛生間刷牙刷到一半，又慢半拍反應過來，探出頭問：“诶不對，殷凫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機密碼了……”

慢悠悠洗漱完，吃完早飯，冷妙清繼續開始她的打工生涯。

說到底還是在實習階段，她都沒有畢業，分配給她的工作量自然算不上大。

一天大概隻需要三四個小時就能完成所有任務了，其餘的時間都能讓她偷偷摸魚。

冷妙清坐在工位上，和朋友聊天聊的鍵盤敲個不停。

這種輕松愉快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星期，這期間冷妙清早睡早起，飲食規律，情緒穩定，還在公司認識了幾個新朋友，隻有回了宿舍才和有空和殷凫聊幾句話。

“很輕松诶，和網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冷妙清削了一個蘋果，邊啃邊和殷凫說。

“哪裡不一樣了？”

“哪裡都不一樣——工作不是特别忙，大家也都按時下班，領導不奇葩，同事也好相處，沒有網上說的那些什麼搞小團體穿小鞋之類的，總之一切都很完美，我幾乎能在這裡幹一輩子！”

她開心的在床上打了個滾。

“我跟你講，我才知道我們是有年終獎的，我這種今年過了一半才入職的，年尾也能拿到七八千，如果完完整整幹了一年的話，年終獎能有一萬多呢！”

“啊我真的好開心啊！！！年終獎，想都不敢想！！”她興奮的直蹬腿。

殷凫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不是開心太早了。這才兩三周，你還沒遇到上班的糟心事兒呢，遇到了就又是另一幅表情了。”

冷妙清哼着歌，不搭他的話：“你們當神仙很爽嗎，我現在就很爽诶，給我神仙我都不稀罕當。”

她把吃了一半的蘋果扔給殷凫，在床上笑的狡黠放肆。

殷凫說的沒錯，冷妙清第二天就遇到了。

“小清，你上周做的表格是不是公式用錯了。”

領導在她工位旁輕聲的問。

“啊？”冷妙清懵懵的，人沒反應過來。

“你把表格打開，我看一下。”

冷妙清打開表格，領導挨個兒看了一遍說：“果然，這裡的公式還有接下來的一系列……都錯了，我說上一周的轉化率怎麼這麼低呢，原來是你這裡出了問題。”

“以後多注意一下哈，雖然是個小錯誤，沒什麼大問題，但還是盡量不要犯，畢竟投放是需要花錢的，你這個小問題，上一周的投放其實就算白花錢了。”

“另外寫個小報告，下班前給我簽完字後拿去給李姐、孫總簽一下字。”

領導交代完後就離開了。

領導是負責他們這個小組的直系領導，李姐則是負責整個運營部的，至于孫總，則是這一層樓的頭頭，坐在最裡面的那個獨立辦公室裡，估計五十多歲了，平時不苟言笑，冷妙清見到都不敢打招呼。

冷妙清在電腦面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止不住的抖腿。

其實不隻是抖腿，她全身都在發抖。

她沒有着急打開word寫報告，而是先把後台打開，選中上周查看一共投放了多少錢。

她看了一眼數字，又咬着牙把後台關了，一共六千多，不多不少，正好是她一個月工資。

那個轉化率，簡直低沒眼看；推的那幾個款，更是差勁到不行。

她桌子下面的腿抖的更厲害。

她坐在桌前雖然看起來臨危不亂，但其實心裡面慌的爆炸，現在就想辭職趕緊跑路，生怕公司把自己扣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