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堂還沒走出醫院大門,遠遠就瞥見對面路口的三角梅下,黑色勞斯萊斯的流暢線條,把正午的烈陽折射成細碎的金色亮片。
微信語音也适時地響起,不出所料正是佟遠東。
“堂堂,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得很,來頓火鍋都沒問題。”
“這麼厲害?那等我給你辦出院手續,待會帶你去海上撈。”
“出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嚴堂站在樹蔭下,擡頭看了眼樹縫間漏下的光影,“太曬了,你把車開到對面來接我吧。”
嚴堂話還沒說完,車子已經啟動,一個調頭停在了嚴堂身旁。
“開到對面?”說話的主人明顯有些遲疑。
“我還航星,沒有出發。”
“你還沒出發?”
嚴堂拉開車門的的動作及時刹住,神色緊繃地後退了兩步。
“車門都拉了,怎麼不進來呢?”
車窗緩緩地落下,露出秦都謙和的笑臉。
“秦先生,這怎麼來了?”
“嚴先生忘了?昨晚微信說好的,今天就來接你。”
嚴堂恍然想起,秦都的确是提前約好了來醫院接人,他本想拒絕,隻是謝謝兩個字剛發出去,就被佟遠東奪了手機,氣鼓鼓地往他被子裡鑽。
荒唐到大半夜,竟把這事給忘了。
男色誤事!
“确實說好了的。”
嚴堂偏過頭跟佟遠東囑咐一句,指尖就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劃,掐斷了對面低吼的音浪。
“秦先生來接我,是想談什麼事嗎?”
“非得是談公事才能找你嗎?”
秦都彎着眉眼,語氣依舊溫和,嚴堂卻依舊沒有放松。
“怎麼會?”
嚴堂重新拉開車門,大方地坐了進去,“秦先生親自來接是我的榮幸,不如中午就由我請客,感謝您之前的幫助。”
秦都意味深長地打量着嚴堂,嘴角輕掀,“嚴先生不必多想,我隻是單純地想跟嚴先生一起吃個飯而已,沒有想跟鼎峰挖人的意思。”
聽到這句話,嚴堂緊繃的身子松了一下,“秦先生說笑了,咱們以後可能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秦都笑了笑,沒再說話,打了半圈方向盤,拐過路口的紅綠燈,駛向市中心的商業圈。
繁樓是深城的老字号點心樓,即使是工作日,店裡的依舊滿座,端菜的夥計個個都擠着身子,在過道裡奔前走後。
嚴堂選了個露台的角落,左邊是清冷的鋼鐵都市,右邊熱鬧的煙火俗世。
一杯清茶下肚,局促消融,嚴堂的神經也松弛下來。
“聽說你來了深城,一直都想請你吃飯,沒想到第一頓飯居然是在你出院後,還換成了你請。”
秦都擡手給嚴堂續了一杯羅漢果茶,溫聲叮囑上菜的夥計,先給嚴堂先盛半碗魚片粥。
嚴堂起身接過魚片粥,卻順勢端到秦都的面前,“說好是我請,就該是我把秦總招待好。”
秦都眼角微顫,視線跟随着嚴堂的動作,狀若無事地把玩起腕間的貓眼袖扣,面上依舊笑意吟吟。
“阿堂,你太客氣了。”
“都在一個桌上吃飯了,喊我Danny吧。”
盡管秦都一直都表現得很随和了,嚴堂聽出了他不容拒絕的口吻。
“好,Danny先生。”
秦都無奈地笑了,“我都這麼示好了,阿堂還這麼見外,看來越通以後得多跟鼎峰合作幾個項目才行。”
“越通?”
嚴堂身子朝餐桌靠近了些,“你說的是越通半導體?可你不是卓越芯的銷售總監嗎?”
“卓越芯是獨立于越通半導體的研發新材料子公司。聲表壓電材料是卓越芯的重點研發項目,而越通半導體的主要業務其實是光刻機和工藝線。”
秦都的語氣不疾不徐,嚴堂的表情卻停滞了一秒。
越通半導體的主要業務是光刻機和工藝線?
為什麼佟遠東會說越通半導體的業務是做基闆和壓電襯底材料的?
難道佟遠東接收的消息有偏差?
秦都的視線打量了嚴堂的表情一圈,随後調侃道,“怎麼了?佟遠東都沒有告訴過你這些?”
“倒也不是。”
嚴堂輕咳了一聲,将杯中搖晃的茶水一飲而盡,“他也剛回國,對國内的産業鍊可能也沒那麼清楚。”
“他不清楚?秦家和佟家可是世交。”
“明明有現成的越通半導體不合作,偏偏要繞了一個航星才拉到南亞的合作。難不成還在跟他家老爺子怄氣,真的要跟佟家劃清界限?”
秦都突然笑了,後仰靠着椅背,揶揄道,“阿堂啊,合夥人太意氣用事,不見得是個好的創業夥伴。”
嚴堂臉色微變,但依舊沉住氣息,“遠東做事都有他的道理。”
“是啊,佟遠東這個人從小就這樣,做什麼都是獨立特行。為達目的,幾乎不顧他人死活。”秦都垂下眼,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像是在揣摸一件陳年老物件。
“Danny先生,你在我面前說着我老闆的壞話,這樣不合适吧。”嚴堂冷不丁地說道。
秦都對眼嚴堂審視的目光,随即目光變得柔和,聲音也低沉了幾分:“我聽說,你入職後,就一直遭到佟遠東的打壓排擠。第一個月就累進醫院,我合理懷疑,你在鼎峰過得好嗎?”
嚴堂眼神微微一怔,像是被秦都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幾秒,才終于回過神來。
難怪佟遠東一直不待見秦都,小時候跟他争年級第一,長大了又和他搶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