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五月的陽光,像一個巨大的聚能燈挂在頭頂。
高爾夫球場,風和日麗,綠草如茵。
佟遠東被秦尚峰拉着先去打一輪,看着兩人漸漸走遠的背影,嚴堂咽下一口冰鎮礦泉水,找了個樹蔭下靜坐着。
“工藝線的問題這麼快就解決,沒想到吧?”
秦都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已脫下西裝,換上一件白色的polo衫,手上拿着一對球杆。
嚴堂的目光膠着遠處揮杆的佟遠東,“是啊,确實沒想到。”
整件事就像是被提前布局完備,隻需要按下啟動鍵,即刻水到渠成。
真的就結束了?
嚴堂心底有些發虛。
忙活了一個多月,好像什麼事也沒做成,可該完成的東西卻一個不落。
隻是都不是自己做成的。
“怎麼了?”
秦都停在半米處,他把球杆放在了一邊,坐到了嚴堂旁邊。
“不是自己掙出來的東西,反倒像吞了枚沒剝殼的蓮子?”
陽光從秦都的眼鏡片折射出來,白色光束裡浮動的塵埃,有點晃眼。
嚴堂擡手護着微眯着眼睛,别過了頭。
“不管是不是我完成的,總歸是解決了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秦都溢出一聲輕笑:“老實說,遠東這次的做法,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放這麼多煙霧彈,的确會把人繞得頭暈。”嚴堂語氣淡淡和着,隻是聲音略有一些疲倦。
“跟着這樣的喜歡自作主張的老闆,應該很費神吧?”
感覺秦都似乎又要說一些佟遠東的閑話,嚴堂立馬又闆起了腰。
正要反唇相譏時,又聽秦都說:“你跟遠東并不是表面上的對頭關系吧?”
“再鬥膽猜一句,你的伴侶姓佟吧。”
嚴堂噤聲,隻是直直地望着秦都。
沉默已是千言萬語。
“看來我猜對了。”
秦都也從旁邊的冰櫃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咕咕地往喉嚨澆。
“Danny先生不是都一直認為遠東在為難我嗎?”
一瓶礦泉水很快就去了一大半,秦都擡頭,“之前是,況且佟遠東的那些行為,确實像是在給你故意使壞。”
“那您又是怎麼猜出來的?”
掌心輕微摩擦塑料發出細碎的聲響,秦都把水放在了一旁,“今天之前,我一直沒想明白,海帝跟鼎峰隻是普通的競争關系,對于商人而言,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絕對的敵人。”
後面的話,秦都不用說,嚴堂也明白。佟遠東是商人世家出身,樹敵是下策,共赢才應該是他首選。
況且同意把中高頻業務換給海帝的是金勝,沒有必對向海帝下手這麼重。
沒有世仇,那就隻有私怨了。
想通這一點,嚴堂心底湧起一陣悸動,但面上還是保持從容。
“您就是從這點猜出我們的關系?”
秦都像是被“我們”這兩個字眼刺了一下,眼皮不可察覺地一跳,嘴角漫出一絲無奈。
“海帝之前打壓你的事,我也聽說過。我也替你,替微星科技感到惋惜。可平心而論,我做不到為了一個合夥人,繞一個大圈去對抗行業的龍頭企業。”
秦都停頓下來,斟酌着語言又繼續說。
“但金勝這次業務,海帝畢竟在背後使了陰招,遠東那個睚眦必報的脾性,新仇舊恨,也不排除他會這麼幹。”
嚴堂突然笑了一下,秦都側過頭,“阿堂你笑什麼?”
嚴堂收住笑,“每次聽Danny先生談遠東,似乎都沒有什麼好話,現在您都已經猜到我和遠東的關系,卻還沒有要口下留情的意思。”
秦都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改不了了,畢竟從小到大,他委實沒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
“也是,Danny先生要是一直這個态度談遠東,估計給我也不會留下什麼好印象。”
嚴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又往佟遠東的方向望去,遠處正傳來佟遠東的雀躍的歡呼。
秦都聞聲也望了過去,“他還是老樣子,赢了球就像打赢了世界大戰。”
“但我确實不如他。”
嚴堂輕微歪着腦袋看向秦都,眉骨在陽光下投下淺淡的陰影。從遠處看,就像是信徒在認真地傾聽着禱告。
秦都的目光沉在高爾夫球場盡頭的綠意裡,草浪與天際線交融成模糊的翡翠色。他轉過臉,突然提到:“還記得我們是怎麼重逢的嗎?”
嚴堂反應了一陣,“那次多虧了你,把我及時送進醫院。”
“我可能擔不起你全部的感謝。”
秦都重新擰開礦泉水瓶,水流撞擊喉嚨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那會我剛在東南亞辦完事,坐直升機回來。本來應該去海市見我父親。”
“那你怎麼出現在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