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兵團并非完全沒有後手，例如蒙特貝洛家族名下的武器實驗室，許多最新的研究成果都尚未上報皇室，所以蟲帝其實低估了兵團的總戰鬥力。

但即便如此，這次遠征的把握也不到三成。

塔西爾打開光腦，将遠征策劃書和邊緣星系的地圖投影出來，然後開始和辦公室裡的這些心腹戰友們部署具體戰略。

“讓新兵負責外圈的初級異獸，老兵組成精銳部隊由各個将官帶着深入……”塔西爾放大E星的版圖，指着被塗成紅色的區域道，“現在危險系數最高的地方是這兒，格羅姆盆地。”

“檢測機多次報告說有異獸母體變異的能量波動，但進去的機子沒一台回來的，導緻我們手頭上沒有任何關于變異程度的資料。”

“最壞的情況就是變異已經失控，輻射了整個E星。如果是這種程度……”塔西爾止住話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環顧一圈，“有什麼疑問，可以提出來。”

“塔西爾，”勞西安開口道，“格羅姆盆地安排誰帶隊？”

“我親自帶。”

勞西安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微微皺眉：“不行。風險太高，你不能去。技術部那邊給出的生還概率隻有二分之一，你作為主帥不能冒這個險。”

“如果母體清剿不掉，整個兵團都得完蛋。”塔西爾雙手抱胸，語氣堅決，“以保住兵團為先。我去清剿，成功的把握有九成。”

“塔西爾……”勞西安想這不是光看幾個數字的事兒，他們幾個這麼多年并肩作戰少說也有上百次，情分是槍林彈雨裡打出來的。要讓塔西爾拿命去冒險，誰心裡好受得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不用再讨論。”塔西爾按住阿布納的肩，強行把這隻要跳起來反對的雌蟲給按了回去，“還有萊茵，這次你留在軍部，不用随軍出征。”

萊茵猛地看過來，面上難掩困惑。他急急忙忙打開終端打字：“為什麼？”

“萊茵，我知道你想去。但是我們得留一個蟲在軍部，以防皇室那邊趁我們不在搞出什麼動作。”塔西爾收回手，看向這隻焦急的雌蟲，“留在這兒和上戰場一樣重要，都是在給兵團做貢獻。”

萊茵打字的手停下，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少将這麼做有他的道理，我們後方不能沒蟲。”芬利拍拍雌蟲的肩膀，寬慰道。

萊茵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少将的安排是合理的，第三兵團主力盡數奔赴戰場，軍部不能一個心腹都不留。即使皇室不作妖，保不齊其他兵團可能會使絆子。

但是，他将唇緊緊抿起，在這種情況下安排誰留下幾乎和發免死金牌無異，留守在後方的蟲被免除了遠征傷亡的一切風險。

生命固然寶貴，但也有更為重要的事物值得他們以生命相博，比如，想要彼此守護的那份心意。在戰友們盡數出征時留在軍部，并不是一個令蟲寬慰的安排。

心裡鬥争許久，萊茵終是沒再說什麼。他深深地看向身邊的幾位軍雌，帶着複雜的心情接下了自己的任務。

·

上午七點半，距離出征還有三十分鐘，第三兵團全體軍雌都已準備就緒，正在進行最後的檢閱。

這邊珀裡斯在和塔西爾說話。

少将頭戴短檐軍帽，身穿象牙白作戰制服，一條皮質戰鬥腰帶系在腰間，配槍的槍管打磨得锃亮。

珀裡斯依稀記得，在E27星的星盜據點，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少将穿的也是這一身。

“塔西爾。”他輕聲開口，叫了聲名字後卻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一時頓住。

昨天少将忙了一整天，直到淩晨兩點才回家。他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話要交代，可看到雌蟲滿臉的倦怠神色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心隻想讓少将趁着天沒亮多睡兒會，根本不忍心耽誤對方半點兒休息時間。

但從兩點到現在也不過五個小時，這麼點兒睡眠哪夠呢。珀裡斯擡頭瞧着，雌蟲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

“保護好自己。營養液記得按時吃，難喝也要喝才行，不能餓壞身體。”他絮絮叨叨地囑咐着，擔心塔西爾吃慣了自己做的飯就喝不下營養液，一頓跳一頓，到時候餓壞了可怎麼好？

“也不要長時間疲勞作戰，撐不住了及時休息。”

塔西爾忍不住失笑，莫非雄蟲真把自己當蟲崽不成？他好歹也是個少将，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再說了他一隻成年蟲哪裡能傻到把自己餓壞呢。

可雄蟲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關切做不得假。他想着想着，又覺得心頭發酸，像是泡在熱乎乎的池子裡，因為水流太溫暖而有了想要落淚的沖動。

他單膝跪地，在雄蟲面前蹲下來，把手覆蓋在對方交疊着的手上。“我會的，閣下，所以請您不要擔心。”

珀裡斯久久地注視着少将的眼睛，不願移開目光。之前看肥皂劇裡的主角動辄上演生離死别的戲碼，他還覺得好笑。現如今他終于明白，分别是何等苦澀的滋味，隻希望時間能夠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讓那個别離的節點永遠也不要到來。

他甚至想任性地提出“讓自己跟着一起去吧”這樣無理的要求。可他也隻是想想，不會說出口，畢竟自己去了隻會拖累少将，成為對方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