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嫌狗憎的家夥一走,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段術前腳剛離開,尹柏後腳就湊到杭夏跟前:“大學霸,别聽那人胡扯,我跟你組。你開口邀請,我怎麼會拒絕?”
“還有,你之前說我哪裡有問題都能跟你提,你也一樣。”他微微偏過頭,額前的碎發順勢滑落,遮住小片深邃的眉眼,“你有什麼問題也要跟我說,我哪裡做的不好你要指出來,你哪裡不滿意要告訴我。”
“不可以一味遷就我。不然——”尹柏說到這兒頓住,拖長了尾音。
杭夏接過他的話頭:“不然什麼?”
“不然我會被你慣壞的。”
杭夏顯然沒想會是這個回答,親昵到近乎撒嬌的語氣讓他面上發燙。不過幸好他發着燒,臉再紅一些也看不大出來。
尹柏有某種奸計得逞的暗爽。他狐狸一樣勾起唇角,悠悠地道:“大學霸,你說成不成呀?”
“嗯。”
杭夏矜持地回了他一個字,算是答應。
這一個字讓尹柏想起杭夏回絕段術時的語調。他摸了摸下巴:“欸,其實我覺得你之前那兩句話說的可好聽了,就那個‘我是要和尹柏一組的。你說再多也沒有用,何必自讨沒趣?’,冷冷淡淡,挺……”
“那小賤人,以為傍上了尹柏就萬事大吉了?私底下指不定多浪蕩呢,還在老子面前裝清高?”
“不過是個賣的,賣給誰不是賣,怎麼他尹柏可以,我就不行?”
“媽的,爛大街的貨色罷了,竟敢給我甩臉子,以後看你有沒有好果子吃。”
段術和陳林生在他們右首的前幾排。段術的音量不大不小,沒有大到傳遍整個教室的地步,卻也足夠讓他們聽個清清楚楚。
說話間段術還朝這裡看了幾眼,神情扭曲怨毒,若說之前還隻是騷包亂開屏,現在倒像是被扔進地獄用妒火點燃的油鍋裡,炸了一圈又撈出來的樣子,毫不掩飾地展現出明晃晃的惡意。
得不到的東西便大肆诋毀,尹柏心道自己以前還真是高看了他。原來這人不止猥瑣,還相當卑劣。
陳林生一邊應和着段術的話,不時說些奉承阿谀之言安撫他的怒氣,一邊又偷摸着打量尹柏這邊的動靜。畢竟尹家家大業大,得罪尹柏不是明智的選擇,他生怕自己站隊站的太明顯,以至于和對方結了仇。
尹柏目光不善,眉宇之間有憤懑之色。杭夏搭住他的胳膊,悄聲和他說話。陳林生見杭夏神情如常,不像很生氣的樣子,趕忙擠眉弄眼地給對方使眼色,乞求他們大人有大量,别計較這一回。
杭夏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側身說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總之尹柏最後沒有起身來找他們的麻煩。陳林生這才松了一口氣。
開課後,程老先提醒了一遍期末考試的時間,就在三周後。許一周一聽就慌了,他看着未着寸墨,嶄新如初的課本,生無可戀地一頭埋了進去。
“不活了,這麼厚一本,怎麼學的完啊……”
翻過去的書頁回彈,将他的腦袋夾在中間。
“你幹嘛呢。”沈非白瞥了他一眼,“裝三明治啊。”
“嗯,就當我是個三明治吧。反正這腦子除了思考什麼都行,和煎蛋也沒啥本質區别。”
杭夏聽到許一周的抱怨,想到尹柏也是個期末的重大困難戶,不禁轉頭:“尹柏,你期末有把握嗎?”
他還惦記着之前尹柏讓他輔導的事。
“把握……在一成左右吧。”
尹柏撓了撓頭,竟久違地感到些不好意思。都說死豬不怕開水燙,但如果澆上來的不是開水而是溫水,就像杭夏這樣溫溫柔柔的,那反倒會讓人有些抓心撓肝的感覺。
“我給你輔導。”杭夏道,“之前答應你的。就劃劃重點,整理些資料,複習的時候會輕松些。”
尹柏眼神一亮,隻覺得杭夏周身都萦繞着金色的學霸光環,而自己向來偷懶睡覺樣樣在行,此刻竟也有幸沐浴在這聖光中。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一道身影飛快地從自己身前突了過去。他定睛一看,原來是許一周的半個身子。
“老大,我聽到了。”許一周看了眼尹柏,随後調轉方向,眼巴巴地盯着杭夏,有樣學樣地說,“杭大學霸,你也可憐可憐我等小民。我比老大還要菜啊,還有非白,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沈非白眉頭一跳,心說真是謝謝你啊,這麼宣傳我。
“你臉倒是大哈,大學霸也是你叫的?”尹柏毫不留情地把人推開,“你也不想想讓人家一個人教我們三個,那得有多累?好意思不?”
言下之意就是,教我可以,帶上你們就算了。
“沒關系,想來就一起來吧。”杭夏卻沒拒絕。他想着許一周和沈非白都是尹柏的好兄弟,何況無非是多打印幾份資料,倒還真不算太累。
“老大你看杭大、杭夏同學都答應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許一周捂着臉,心道老大和非白沒一個疼他的,巴掌都直往他臉上招呼,“杭夏,真的太感謝你啦!”
他實在是喜出望外,最後一話音量直接起飛。
程老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許一周同學,你也是低空飛行的常客了。怎麼,這學期的平時分不想要了?”
許一周一驚,立刻端端正正坐好,用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充分表現出他對平時分的強烈渴望。
尹柏本來想認真聽課的,一則期末周臨近,二則杭夏說要幫他,自己要是再不努力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但誰料天性實難抗衡,加上身體不太舒服,上課不到二十分鐘他就繳械投降,趴到了桌子上。
身邊的杭夏仍舊脊背筆挺,專心地聽課記筆記。乍一看沒什麼異常,但細細瞧着,便不難看出這人面色發白,雙頰發紅,下眼睑也暈成紅色,眼睛裡蒙着一層水光。
尹柏心想,他體溫比自己還高,這樣兀自強撐,恐怕難受的緊。
但他剛準備開口,又一時猶豫,畢竟績點對杭夏來說挺重要的,他得靠這個評獎學金。
于是他改為伸手,輕輕點在了對方的手背。
杭夏看向他趴着的側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道:“沒關系。”
什麼沒關系呢?尹柏想,是不覺得累而沒關系嗎?還是雖然累但可以支撐住?抑或是表達自己打擾他也沒關系?還是别的意思?
他這樣漫無目的地思索着,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