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左毅也問他:“你被下了什麼迷魂湯?”
“是我的問題。”卓不群承認,他對張悅和李明說得太不客氣,以至于兩個隊伍分道揚镳,沒了什麼合作的理由。
這太不像他。
“但是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真的甘心毫無作為嗎?他們難道真的看不出來我們的打算嗎?
粉飾太平的可能性不大,互相利用對我們而言有多少用處?
我知道這不太符合我們隊伍的一貫行徑,但是這這種地方,一味的退讓,立場搖擺不定并不是一件可以稱道的事。”
“什麼叫退讓?什麼叫搖擺不定?你對哪個競争對手退讓過?你做什麼目标不都是很清晰嗎?”
林曌并不質疑卓不群做出的選擇是否正确,她質疑的是卓不群的動機。
他這次能為一個人調整計劃,下次是不是就能為一個人葬送全局?
哪怕她知道此時的卓不群不會,但以後呢?他會變成那樣嗎?誰也不敢保證。
卓不群按了按眉心,呼出了一口氣。
“我們一直在對其他人退讓,那為什麼對江佑安不行?
你扪心自問,你現在的立場還和最開始一樣嗎?”
他們因為有相同的性格底色而聯接起來,當時他們的想法隻是存活,對隊友能幫則幫,對懷着惡意的人也毫不手軟。
然後現在和最初在副本裡掙紮,朝不保夕的時候不一樣了。
現在的他們,在低階副本裡像個旁觀的局外人,在高階副本裡像那種為了結果不擇手段的人。
因為擔心遇人不淑,因為擔心過多的同情心會反噬自己,所以直接選擇漠視。
偶爾,卓不群也會生出一種寂寥——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想到上個副本的道長,她說:“人各有命。”
她對能活下來的人的批注是“人各有命”,對有死氣的人的批注是“命運無常”。
她在行她認為正确的事,哪怕曾經被惡意對待,臉上落了一道長疤,也沒有影響到她的行事。
而江佑安——他的眼睛能将自己拉回世界。
哪怕他可能不是人,但也幹淨純粹,眼神靈動卻萬事萬物不萦于心。
他也承認,下午和江佑安對視時,他有一瞬間久違的心動。但是并不是因為這才影響了他的決定。
“不是你說的争取把他拉入隊伍嗎?既然是一個隊伍,我有責任為所有人負責。”
林曌沒再說話,她低着頭,垂下的發絲遮擋住了她的眼睛。
“随你。”略帶哭腔。
卓不群還沒來得及反思自己說話是不是重了,左毅黑着臉起身就走。
偶爾他會反思的是當時是不是不該組隊,這些年他就沒比他們三個更草台班子的隊伍。
但是自己選的人,再難也得養好。
林曌也離開。
起身時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還未開口就是一滴眼淚落在了地上,她便沒說出口。
時迩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着窗外半圓的月亮。
耳邊的聲音停了。
卓不群将那把刀扔在了桌上,去了左毅的房間。
兩人一起出了門。
睡覺。
卓不群和左毅既然選擇出去,就是對保障自身的安全有信心。
他們隊伍的事和自己沒有關系,隻是希望他們能快些把這個副本的來龍去脈都挖掘出來。
晚上有兩隻影人在他們房門前遊蕩,但似乎是駭于什麼,沒敢邁入門内一步。
“江佑安——”
卓不群站在布簾外喊他,做好了一會就進去把他拉起來的準備,卻沒想到剛喊了一聲時迩就掀開布簾出來,險些撞了他滿懷。
昨天忘記告訴卓不群他去了後山,睡得不算安穩,早早就坐了起來。
屋外傳來犬吠鳥鳴,還有說話的聲音,時迩半閉着眼睛聽着,直到卓不群來喊他,他才起身出門。
“這是怎麼回事?”
離得近了,卓不群就透過垂落的衣袖看到了江佑安揚起的左手腕上的紫黑。
深淺不一的棕色檀珠,紫黑的於痕,蒼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顔色分明,視角沖擊極強。
時迩退了一步,順着他的眼神看到了一夜也沒消下去多少的痕迹。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抱歉,我不知道這麼嚴重。”是真的沒想到抓的那一下還能留下印子,卓不群頓時覺得江佑安生氣他還真不冤。
時迩哼出了一聲鼻音,越過他去洗漱。
洗漱用品是009準備的系統出品,時迩看着,突然好奇起來玩家組建的城區。
應該不會像主城區那麼無趣吧?
走到桌邊時其他人已經坐下了,左毅沒有看他一眼,林曌倒是對他笑着點了點頭。
在這個沒有聽到過雞鳴的村落,早餐竟然還有雞蛋,不過沒有人去碰。
想也知道,在這種可能壓根沒有活物的副本裡面,活物的蛋能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