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許久不見,一切安好?”蔡霈休又覺這般問候放在現下着實不妥,正要改口,就聽石破天焦急回道:“安好,安好。”
蔡霈休心下疑惑,複明白過來,同鐘柳函上岸後,傾身同石破天低語道:“大當家可好?”石破天立時皺了眉頭,面露悲傷,小聲回道:“不好,哥哥說君侯今日要來,他不能親迎,便叫我出來迎接。”
段有财環顧四下,咳嗽一聲,石破天轉瞬又調整好情緒,大聲道:“哥哥已等候君侯多時,還請君侯與我移步……”段有财接道:“君侯還請到客堂一叙。”石破天忙道:“對對,去客堂。”
蔡霈休笑道:“自那日一别,我與石大當家許久未見,有勞了。”
段有财在前引路,石破天看向蔡霈休,神色糾結,在見她搖頭後,便轉身跟上段有财。蔡霈休正要擡腳,卻被身後人拉住。
“怎麼了?”蔡霈休疑惑道。
鐘柳函見四下人員混雜,不好開口詢問,隻伸手指了指鬥笠。蔡霈休當即明白她所指,主動湊近一些,在她耳旁低語道:“此事我們私下再談。”
見她點頭回應,蔡霈休心裡想着:“鐘柳函當真敏銳心細,與人隔着層紗,隻一會兒功夫,便察覺石破天身上問題。”
衆人到了客堂,就見石化通站在堂内,走近細看,确是比先前消瘦許多。待石化通拱手施禮,還未開口,就劇烈咳嗽起來,段有财急忙扶他坐下,蔡霈休也道:“大當家不必多禮,還需保重身體。”
石化通接過段有财手中茶盞,飲了一口,才拱手道:“讓君侯見笑了。”又對石破天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派人叫你。”石破天卻站在原處,不肯離去,石化通又瞪他一眼,低喝道:“快回去!”
段有财也過去勸道:“二當家便先回房,小人從外地收羅不少小玩意兒,正好帶二當家去看看。”
“好。”石破天面露喜色,又有幾分不舍,朝石化通道:“哥哥,我先下去了。”石化通歎氣道:“去吧去吧。”
等兩人出了客堂,蔡霈休帶鐘柳函落座在下首一側,石化通見其刻意遮着面容,問道:“不知君侯身旁這位是?”
“這位是我父親好友的女兒,此次本是随我一同前往雪風居,為朋友過生辰,正巧我這妹妹也略通醫術,便想着帶她來為前輩診治一番。”
鐘柳函起身行了一禮,她身份不能暴露,昨夜兩人便想了這樣一個借口,武陽侯蔡謹,年輕時在江湖上廣交朋友,與先皇四處征戰的那段日子,也有不少人受其恩惠,如此一說,也叫人難生猜疑,不好去深究。
石化通笑道:“勞煩君侯費心,不過我這傷實難醫治,小姑娘心意我老石心領了。”他有心拒絕,蔡霈休自不會強求,兩人聊了幾句,石化通便叫來人請鐘柳函下去休息,蔡霈休心裡放心不下,待要阻攔,鐘柳函握住她手,在她手心快速寫下幾筆,就跟随侍人離開。
鐘柳函雖讓她不必擔心,可這始終是在别人地盤,沙天幫先前與她也有摩擦,蔡霈休仍然不能放心,手指來回摩挲劍鞘表面紋路,皺眉道:“大當家這是何意?”
石化通壓低嗓音道:“我在信上說過,有事想請求君侯幫助,此事過于緊要,不便讓外人知曉。”他臉色慘白,顫巍巍地起身,緩步走向内堂。
但見石化通呼吸急促,腳步虛浮,尋常人都能看出他重病在身,蔡霈休也不怕有詐,跟着走了進去。
隻見石化通走到一個等身花瓶前,艱難地将花瓶旋轉半周,左側的櫃子便向兩邊拉開,這内堂裡卻是藏有一間密室。
“君侯請随我來。”石化通取了牆上燈盞,先行進入密室。
蔡霈休向内望了一眼,拇指頂住劍柄,緩步向前。這密室卻不大,内裡也隻一桌一櫃,牆上挂了幾幅字畫,石化通打開櫃子一層,旋動機關,底層一格櫃子彈出,就見他從中取出一卷畫軸。
畫置于桌上展開,左右看來不過隻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卷,石化通拿起桌上放的小刀,小心劃開畫紙,這畫内夾層中竟暗藏另一幅畫作。
石化通将燈盞湊近,掃過一圈畫卷,低聲道:“這是我兩年前偶然從一位商人手中所得,那商人找我們沙天幫運送貨物,當時我正好南下,便同船随行,途中遭遇水賊,我救了那商人性命,他便将這藏寶圖贈給了我。”
放下燈盞,石化通又點了兩盞油燈,這密室頓時變得亮堂,蔡霈休看這圖中所繪景象,隻覺眼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沉默一陣,石化通續道:“我那時參透不出這畫中深意,隻以為商人奸詐,拿這破爛玩意抵了自己一條賤命。直到那假扮三弟之人深夜闖入我卧房,那人挾制住我便逼問藏寶圖的去處,我當時也未深想,竟沒憶起這幅畫的存在。”
蔡霈休盯着畫中景色,石化通說的話也隻聽進一半,這畫上圖景自己肯定在何時看過,石化通還在說着什麼,她卻完全陷進回憶裡,不禁伸手拿過一盞油燈,俯身仔細觀賞。
那畫的下方繪着一條奔湧河流,幾條遊魚在其中歡快跳躍,蔡霈休隻看了兩眼,心下大驚,待她不動聲色地整理好情緒,才擡首看向石化通道:“大當家可知這畫中描繪的是哪處景象?”
她面上不顯,内心卻已掀起波濤,這畫中景象不是天衍宮又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