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甚至有兩個“人質”。
但現在,這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小孩,帶着的眼鏡也很稚氣……卻像是比她還冷靜。
饒天通仰起頭,他甚至隻盯着朝歌光潔的下巴。
避開了和她對視的任何可能。
饒天通甚至還在繼續:“我們的季鳴陛下,确實身體抱恙,需要您的力量,需要您跟我們前往真實世界。”
“我以本世紀最偉大的預言者的身份向您擔保,我以巴巴萬斯老師的名譽發誓……您不會有任何問題。”
比起其他的,真實世界這個詞,更讓人覺得刺耳。
“沒有世界比我所在的伊甸園更加真實。”
朝歌在飛快的想自己遺漏了什麼細節,她始終控制着自己的力量精準度,就像往玻璃杯裡倒水。
她很精準,把治療能力流入了克裡斯和勞拉的身體,其他人無可察覺。
但是,饒天通是怎麼認出她的?
朝歌語氣輕松,黑暗的天空下,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你認錯人了。”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什麼聖女。”
但饒天通語氣卻依舊謹慎而誠懇,“請您準許我起身,和您對話。”
朝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盯着男孩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幽幽道,“我沒有讓你下跪。”
“如果是創傷者,聖女将教會他們臣服。”
饒天通卻一句不差的重複了那句預言。
“但您剛才,很明顯,施展了您的能力……他們是精英班最強的戰士之一,他們不會臣服于陛下之外的任何人。”
“但是現在,他們完全信服聽命于您的話,那是您的權能,對嗎?”
饒天通推了推眼鏡,表情恭謹而謙卑,一絲不苟而緊繃的表情讓他顯得有些緊繃。
即使朝歌正撐着樹幹蹲在樹上,黑發散落在她身後,女孩微眯的眼睛、微抿的嘴角讓她散發着如野生動物般的野性。
緊貼而皺巴的制服,髒髒的鞋子,又讓她看起來格外無害。
但饒天通始終保持着恭謹,他的用詞幾乎無懈可擊。
而朝歌此時嘴角也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
她的手輕快的從兩人臉上抽回,她沒發現黑暗中,克裡斯和勞拉盯向她的眼中閃過貪婪、和渴求。
那是之前從未存在過的東西。
朝歌:“我聽不懂你的話。”
“我也不認為他們聽我的。”
從她把手抽回去的刹那,克裡斯和勞拉又開始嚷嚷了。
“把她帶走是我們的任務!”
克裡斯嗚嗚着,眼睛更紅了。
他顯然在江挽月記憶裡讀到了更多。
“你不該愣着,本世紀最偉大的預言家後代……你該去叫人了,”勞拉聲音更大了,“我們需要支援!”
“那個極為肖似陛下的人,我們也會查清楚怎麼回事,”勞拉緊盯着朝歌的臉龐,剛才她想咬上去,但現在看起來更想舔一口,“你也不會得意太久。”
而朝歌居高臨下的看着饒天通。
“你管這叫臣服?”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微笑着攤手,“你剛才說,他們臣服于我,是嗎?”
很明顯,從剛才勞拉第一秒的咒罵開始,饒天通臉上就閃過困惑。
很快。但是,逃不過朝歌的眼睛。
很好,朝歌想,這個孩子顯然不知道“聖女”真正力量發揮作用時是怎樣的……他也毫不知曉随着她剛才的手離開,也把注入勞拉和克裡斯身上的能力抽了回去。
他們剛才也許真的臣服了,但随着力量抽走,他們又恢複了本心。
應該多實驗幾次。
會有不一樣的收獲……朝歌暗暗記下了這點。
從前,她隻是壓抑着,生怕能力外洩,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矚目。
但現在,她第一次輕微釋放了這個能力。
效果看起來,非常出色。
注視着饒天通,朝歌沒有放松任何警惕。
相反,她翹起了嘴角,故作一副迷茫的樣子,“不過我确實有種奇妙的感覺,那是一股讓人困惑的能量,從我出生就有了,我覺得很奇怪,我從未使用過它們……”
她已經從樹上躍下,看着饒天通。
男孩跟她差不多高,但此時,他的恭敬和緊繃都消失了。
他仍然沒看她的眼睛,而是很無禮的,把目光移向了别處。
鏡片後的表情蒼白。
又像是,有些無所适從。
“你在聽我說話嗎?”直到朝歌,湊到他面前。
饒天通後退了一步,有些踉跄。
抓、到、了。朝歌克制着不勾起嘴角。
原書中的饒天通長大後是北國最出色的預言者。
她被幾位君主掠奪後,是饒天通幾次精準的預言到了她的位置,讓極冰君主季鳴成為了赢家。
季鳴完全掌握了她,這個伊甸園裡季鳴的……正主。
未來的饒天通完全為北國效力,極為忠誠。他面若冰霜、謹言慎行,圓滑馴服……就連最挑剔陰鸷的君主,都挑不出他半點差錯。
但現在,朝歌輕而易舉捕捉到了這孩子眼中的動搖。
朝歌若無其事的繼續靠近饒天通,像逼近一隻窮盡辦法的獵物。
“但你怕我的接近。”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你以為我是什麼聖女,你覺得你會對我臣服,被我控制。你害怕發生這種事,是嗎?”
終于,朝歌已經完全靠近了饒天通。
朝歌已經能聽見身後勞拉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像是,她能把饒天通動搖到這個份上,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與那聲音同時的發生的——是朝歌伸出的手。
她已經輕柔的,把手緊貼了饒天通的耳側。
在她的手掌下,這個男孩的脈搏跳動,格外劇烈。
盡管他想僞裝的很正常。朝歌笑了。
這些精英班的天才,總是不可一世,以為伊甸園是什麼遊樂場。
他們沒有絲毫準備,就來了這裡。
卻不知道,這裡如泥沼,随時能把他們拖進深淵。
她比他們還要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你說你是預言者,那你看到過,我的未來嗎?”
“告訴我,我的未來是怎樣的。”
饒天通當然說不出來。
原定的未來,自從朝歌穿越過來,就已經改變。
朝歌再次傾注了她的力量,這次,她有些急躁,她看見饒天通并不如其他人那樣容易馴服,他似乎在抵抗。
對了,他不屬于創傷者,所以她無法讓他臣服?
那饒天通屬于哪種?困囚者,還是無垢之人?朝歌沒預料到這種情況,她加大了力量的灌入,幾乎把男孩整個洗刷。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幹。
除了上次,對那張測試卡片。
然後,饒天通暈倒了。
朝歌:“……”
朝歌緩緩把他放下,第一次有些郁悶。
再次轉向樹上的兩人,這次相較于第一次,朝歌要熟練的多。
随着她能力的注入,兩人仇恨而難明的視線變得黏黏糊糊,朝歌在他們耳旁耳語了幾句,他們用力點頭。
像是朝歌豢養的兩條忠實獵犬。
……聖女讓創傷者臣服。
真是便利的能力。
如果通過一場戰争,她豈不是可以統治世界。朝歌忍住想笑的沖動,她盯着兩人通過那枚信物消失的背影。
江挽月手中也有同樣的信物,水滴的耳墜,北國君主季鳴的恩賜。
她想,待會見到江挽月,她會仔細研究一下那東西。
朝歌又回味着自己剛才的兩句話。
确定毫無破綻。
“告訴你們的君主,你們遇到了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然後被打趴下了。你們受了傷,倉皇逃竄。”
“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突然慶幸剛才是季鳴出手擊退的他們。
勞拉被貫穿的羽翼,克裡斯被極低溫灼傷的臉蛋……都是強大冰能力的證明。
這樣,他們見到外部君主時,對方就會第一時間猜出發生了什麼。
極冰君主知道他的複制體在伊甸園。
不過,他不會想讓他的下屬們知道的,這關乎于權力、自尊,以及一些難明的政治擔憂。
一個能力侵蝕,通過殘暴和恐懼掌權的病入膏肓的君主。
一個年輕強壯、未來潛力無限的,少年君主。
民衆會選哪個?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