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恐睜眼,這才發現胸前别着的雛菊被對方捏在手中,那修長有力的手指,一如他的聲音,“所以我隻想知道,你是出于什麼想法,才讓朝歌同學離我遠一點?”
“你知道了什麼,對嗎?”
近處的眼眸,讓許鹦毛骨悚然。
她立刻搖頭,“不,不是,我隻是……”
“隻是?”
周圍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許鹦隻是搖着頭。
不對,他們分明違反了宵禁,要裴知意之前甚至因為這個原因被關進了禁閉室。但現在,半個伊甸園的男生們卻都自發的聽他的。
是自發?又或是,被裴知意展現的能力,所臣服。
最開始裴知意召集他們的時候,有人提出反對。直到,裴知意輕松的用風壓撕裂了窗戶的鐵欄,那時,所有人就都不動了。
裴知意就像在說,比起利維坦老師。
他是更強的那一位。
而現在,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中,許鹦感覺周身升起一股寒意,但心髒卻在顫抖。
“我是因為喜歡,你,”她急促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但是,你一直對朝歌同學很有好感不是嗎,所以,我覺得很難受……心像是要被揉碎了一樣。我隻是在想,如果她離你遠一點,是不是,我或許就可以站在你身邊了。”
當着所有人,把内心最深處的秘密傾瀉而出。許鹦的臉發燙,手指扣緊了,幾乎自暴自棄道,“利維坦老師教過我們不能嫉妒,大家都是同樣美好的人,不該存在戰争和排擠,我的想法是錯的……”
“我錯了,請原諒我……”
許鹦原本以為,會迎來劈頭蓋臉的指責。
但沒想到,裴知意居然扶起了她,那一瞬間,許鹦幾乎被幸福沖刷的快站不住了。而裴知意,居然還鼓勵她。
“你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利維坦老師所傳授知識以外的想法,這有什麼錯?”
下一秒,裴知意居然慢悠悠的站起身。
“在座的所有人,都覺得朝歌同學,很特殊是吧。”
“她簡直不像是我們伊甸園的存在,如果硬要說,就像是花園裡被最精心呵護的那隻玫瑰,利維坦老師對她态度,也很不一般不是嗎。”
伊甸園靜悄悄的,沒人再介意宵禁,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聽裴知意說話。
而随着話題的繼續,他們覺得越來越有道理。
那聲音微微低落下來,像是急促樂章的一個休息拍,卻讓後續旋律更加抓耳。
“你們都知道,我是因為打磨一塊礫石,被關進的禁閉室。”
“從那時,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我不怪朝歌同學告發我制作武器,我隻是覺得,她跟利維坦老師距離太近了。他們有什麼瞞着我們的小秘密。”
“而那次,你們都看見了……她和利維坦老師,走出了伊甸園。我們都知道天幕是假的,關鍵是,那背後是什麼?”
裴知意懶洋洋的站在原地,他掃過所有人,但所有人卻都避開了那雙翠色的眼眸。
少年微微颔首,像是很滿意這種效果。
“至于那塊石頭,”他從口袋裡又掏出一枚月牙,俨然是一塊匕首——打磨的更加精細,“我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
裴知意說,“如果有人傷害朝歌同學,我是應該束手就擒,還是應該把這玩意插進他的喉嚨?”
作為室友,吳今坐在人群最後,如坐針氈。
他當然能感受到,從禁閉室出來的裴知意似乎哪裡變了。
作為全場唯一的感知能力,他被對方那股陰鸷、不詳的能力刺激的隻想逃跑。
但是,莫名從遠處又傳來那股如月華般的溫柔……被他敏銳的捕捉,也緩解了他的緊張。
這也是為什麼,吳今還沒有逃跑的原因。
“最後,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再發生,”裴知意最後卻猛地舒緩了口吻,他面對空氣,卻露出了如夢似幻的表情,“朝歌同學是無辜的。”
“我不希望,任何人,對她惡語相加。”
“但是對于利維坦老師,有人覺得,他說的話不一定全對麼,”裴知意慢悠悠道,“有沒有人覺得,老師對我們有點幹涉過度了?”
散場後,吳今躺在宿舍床上,猶豫道,“裴同學,你今天……”
簡直,不像是學生。
周身散發的威嚴,那股低氣壓……甚至比利維坦老師,更讓人畏懼。那些學生們離開時,仍舊謹慎的眉眼就是最好證明。
有什麼變了,吳今想,而且是不可逆的變化。
至少在此之前,他沒想過,會有人當衆質疑利維坦老師。
“那你還要去邀請朝歌參加舞會嗎,”吳今小聲說,“她可已經被利維坦老師提前預定了。”
但裴知意卻悶頭蓋着被子,似乎一點不關心他的想法。
涼爽的風順着窗戶吹進,落在兩人身邊。
“甜的,”被子裡悶悶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她的味道。”
沒人知道,裴知意正縮在被子裡,他的視線停止在黑暗中某一點,風能力已經勾勒出對方的身形,“朝歌同學,也并攏了雙腿嗎?”
他隻覺得下腹聳動,從未有過的緊繃。
幾乎是頃刻,被子就泅深了一塊。
“原來朝歌同學,也會像我想她那樣,想着我啊。”
“你說什麼?”吳今愕然,“裴同學,你不熱嗎。”
臉都憋紅了。裴知意卻隻顧仰頭喝水,手背才擦過濕淋淋的下巴。
少年嗓音還帶着一絲未盡興的沙啞,“我說我會和她一起參加舞會。”
在他身後,水瓶被風卷進垃圾桶,發出利落的一聲。
吳今愕然。對方難道要正面對抗利維坦老師?
卻聽裴知意繼續道:“你有沒有好奇過外面的世界?那個,朝歌同學曾經去過的世界,我很好奇。”
“有機會的話,有點想去看看。”
“不過在此之前,先要跟朝歌同學跳一支舞,”裴知意輕聲說,舔過嘴唇,陰鸷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熱切,“不管是,用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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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雙人寝室裡,風被隔絕在外。
冰層是從窗框四角開始蔓延的,猶如冰晶矩陣,堵塞了整扇窗戶,一絲風都透不進來。那堅冰的瑰麗光澤,亦如盤踞在朝歌床腳上,那條蛇閃耀的鱗片。
何小花:“季鳴,好冷。”
有半數學生沒參加集會,他們是其中之一。
季鳴視線仍然落在書上:“先拿我的被子去蓋。”
“哦好。”
過了一會,“裴同學他們好像帶領很多人違反宵禁。”
書頁翻動的聲音悅耳,“不用管他們。”
“他喜歡朝歌同學吧……被拒絕了,他不會對朝歌同學做什麼吧?”
桌上,那捧新鮮的小雛菊,甚至根部還帶泥點……被拒絕後,卻仍然被人悉心的拾起,小心的栽種在花盆中。
“放心。”
“因為我說過了,”那書頁又翻動了一頁,“我會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