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手冊上,撫慰的方式有很多。
最初級,是身體的碰觸。朝歌對這層無師自通,她隻用手掌接觸,就可以把能量灌入。
撫平他們的躁動。
而深層次的,是嘴唇的碰觸。
親密的接吻,伴随着體.液的交換……達到深層次撫慰的效果。這能讓怒火中燒的他們,輕易平息。
而最後……是負距離的接觸。
用來平息複制體們,最深沉、最亢奮的怒火……那時的他們用常規手段無法處理。需要聖女,進行最純潔無瑕的一次獻身。
如羔羊,走向鮮血淋漓祭壇。
朝歌挑了挑眉,把指導手冊放下。
雖然她的身體早就是工具,她被老闆塑造的,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但那是前一世的事情了。
這次,她絕不接受強迫。
朝歌幾乎全神貫注的戒備着季鳴。
她把手冊藏到了身後,卻發現季鳴隻是在跟孟钰說話。
除了剛才那如蛇般凜冽的目光。
少年沒再看她一眼。
“繼續,”季鳴盯着孟钰,“你不是要跟她說話麼?”
“是關于我的事情。”
是個陳述句。
他的語氣驚波不瀾,像是早預料到孟钰要說什麼。
朝歌也看向孟钰。
女孩格外驚恐,臉色蒼白,話像是咽在喉嚨裡,吐不出半個字。
朝歌隻覺得這場面格外熟悉。
最早的時候,江挽月面對季鳴時,也表現的如此驚恐失态。
但江挽月是外部世界來的,她自然很清楚,季鳴和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的意義。
那孟钰呢。
面前少女,分明從小在伊甸園長大,半分都不知曉外界的事情……她又是為什麼,對季鳴如此恐懼。
朝歌突然把手放在了孟钰的肩膀上。
“别怕,把事情告訴我就好。”她柔聲道。
瞬息之間,那股輕柔的、蔓延的能力向孟钰席卷。
同時,朝歌看了眼季鳴,她臉上笑容不見,“我們想說一些私事。”
“你可以,先離開一下麼?”
“如果我說,不行呢。”季鳴淡淡道。
朝歌忍受着想要翻白眼的沖動。她想,好,那他就在這待着吧。
忍受着沖動,看着她“撫慰”别人吧。
如果季鳴能忍受的了的話。
想着,朝歌愈發輕柔了嗓音,她用手托起了孟钰的臉,“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麼?我記得你的能力是共感,對嗎?”
“這是很寶貴的能力,你擁有共情他人的能力,你可以感受到對方受到的委屈,感受的苦痛。但這能力同時是雙刃劍,我聽過一句話,凝視深淵的人,也在被深淵凝視。
“你注視一個人,注視了太久,不是嗎?”
朝歌看着孟钰逐漸臉紅。
對方顯然喜歡季鳴,并且對她頗有敵意。
但此時,卻逃無可逃的被朝歌拉進了情感的漩渦。
對付一個幹淨的小女孩,如此簡單。朝歌心中驟然一歎。
她想起剛出小村莊的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天真。
滿眼天真的看向老闆,殊不知,自己即将走向地獄。
現在,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朝歌想讓這些小女孩,不要重蹈她的覆轍。
“苦戀讓你很痛苦吧?注視着一個人,卻被踐踏真心,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回應。”
看也不看旁邊的季鳴。
朝歌最後摸了摸孟钰的頭,輕聲道。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來注視我。”
讓我來承載你的情感吧。她說。
然後朝歌的手指。
卻被一根一根的,掰離了孟钰的臉頰。兩個女孩都是一愣,卻看見季鳴面色沉靜的收回手。
“說話就說話,”季鳴淡淡道,“别随便碰别人。”
“你還有話要說麼?”
他最後問孟钰,俨然是趕人的意思。
孟钰懼怕的咬住嘴唇。
剛才那一瞬間,被朝歌碰觸時,感受到的溫暖蕩然無存。
不受控的“共感”能力,似乎又開始飄向季鳴那邊……像是被濃重黑洞牽引的光,最後一絲光亮都要被吞噬。
虛無、冷漠、殘忍。
如同被壓抑着的,怪物……孟钰最後險些跌倒在地,瞳孔集聚縮小,幾乎說不出話。
朝歌沒有蹲下扶她。
她撩了下頭發,嘴角笑意已經徹底收斂,“季鳴,我可以理解為,你在無理取鬧?”
她語氣又嚴厲起來。
那一瞬間,季鳴黑深的眼眸中,似乎劃過一絲受傷——
極淡,像是錯覺。季鳴垂下眼眸,下一秒,居然緊緊攥住朝歌手腕,拖着她往走廊深處走去,他的背影如此決絕,手中的力道卻很緊,絲毫不顧身後朝歌走的跌跌撞撞。
直到把她拽進一個昏暗的房間。
朝歌才發現,這裡是教學樓裡沒有的教室……卻如此恢弘雄偉。
裡面的一切都是用冰做的,冰晶立柱、高聳的王座,旁邊蛇形巨獸盤繞,在教學樓裡,這像是獨屬于季鳴的小天地。
或者說,原書中的北國極冰君主的王座廳。
這是個精雕細琢的,沒有窗戶的房間。
朝歌還記得牆壁開合了一瞬,像有生命般,就把他們吞噬到了這裡……季鳴把她甩在王座上,朝歌扭頭,才發現上面鋪滿了柔軟的雛菊。
這是這個伊甸園裡,能找到的,最柔軟的花了。
鋪滿了整個王座,厚到她摔上去,都感覺不到痛。
季鳴似乎發現她很寶貝手中的冊子,他已經如冰冷的蛇般貼了上來,吐息都仿佛帶着冰碴,“是不是把這東西搶過來,你就會像求裴知意一樣來求我?”
朝歌眉心一跳。這個人,在說什麼?
“我做的出來,相信我,我什麼都做得出來。”話音剛落,季鳴已經抓住了她的手,少年修長的手反複把玩着她的手,冰冷滑膩的溫度再次讓她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雙手真不乖,總随便碰别人,不是麼?”
她想抽回,卻又被季鳴捏住了手。
朝歌聽出季鳴話語中蘊藏的愠怒。
對方像是處于隐隐的憤怒中……卻依然給她保留足夠體面。
如果是裴知意,估計剛才當着孟钰的面,就會掐住她,不給她一絲反抗的機會。
或許,他隻是需要撫慰。
朝歌覺得可以跟對方談談,沒有再嘗試抽回手——她反而慢慢的,罩攏了季鳴的手,“你不該對别人這樣,如果你對我有意見,可以提出來。”
季鳴沉默一瞬,卻突然道,“你以為我會對别人這樣?”
他語氣聽不出情緒。
但朝歌卻感覺,手指被對方懲罰性的捏了捏。最後圈住了她細嫩皮膚間,還在跳動的動脈。
那冰冷而粗糙的手指,緩緩摩挲着她細嫩的動脈。
不疼,但更像是折磨。
她的手一定紅了。
“還有呢,”季鳴輕聲道,“說說看,你是怎麼看我的?”
這個距離實在很不妙,少年垂首在她頸間,隻要他再略微低頭。
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咬上朝歌的脖頸。
同時,朝歌身後緊貼的冰王座,卻像是生命體般,緩緩延伸的堅冰緩緩圈住了她的腳踝。
一如它主人那般,如同高姿态、優雅的頂級獵食者。
似乎在品嘗着她的情緒。
朝歌發現,每次眨動睫毛,不安的喉嚨滑動……似乎被對方盡收眼底。
就像是,每一絲反應,都被季鳴貪婪的看在眼中——
貪婪的嚼碎,反複咀嚼。
朝歌想。
她或許最好,什麼都不說。
因為手中的指導手冊落在地上,季鳴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姑且,算是過關了麼?
“你不說,那我說了,”卻聽見耳側聲音越來越低,“我喜歡這樣的你。”
面對被完全籠罩在身下,被他抓住雙手,動彈不得的朝歌,季鳴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他聲音很輕,“很好看。”
赤誠的語句直白而純淨。這是季鳴第一次對她袒露内心。
卻無法忽視……其中蘊藏的濃重威脅感。
朝歌當即釋放了能力,順着兩人貼合的手……卻像是流淌向了深淵。
怎麼回事?
随着時間流逝,她的能力在減少,但季鳴似乎絲毫沒有恢複的迹象。相反,他扯動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