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知意坦然的站在那些侍從們面前,那些來自海洋國的侍從們,随侍多年,卻幾乎忘記了年輕時期君主的樣子。
隻有最初跪地的老人,顫抖的先臣服,“您回來了……”
無人再問津地上的那具屍體。
是的,除了君主本人之外,基本沒人知道複制體的事。
也沒人會懷疑,那和他們君主如出一轍的風能力,使用者會另有其人。
裴知意處理了那具屍體。
風刃像是最鋒利的刀刃……朝歌移開了視線,而訓練有素的侍從們,似乎也白了臉。
那些疑問的話語,被他們咽了回去。
因為剛才裴知意的命令,也沒人往朝歌這個方向看一眼。
盡管,他們知道女孩那被晚風掀動的發,仿佛散發香氣。月影從她睫毛的縫隙灑落,在鼻梁投下極淡的影。
隻是站在那裡,都仿佛給人無窮的安定感。
“不許看她。”裴知意輕描淡寫道。
所有人才緊了緊心神,不敢再亂看。
他們剛才……在幹什麼?觊觎陛下的人?
一些人心驚膽戰,但年老的人卻在感動。
那個狂躁腐朽的老人消失了,他們偉大而富饒的海洋……迎來了真正的主人。
所有人都靜靜看着風刃切割過肉塊,鼻間的血腥味。
卻讓他們如沐春風。
這是新王的加冕禮……腐朽者讓位,更年輕、更強悍的君主将繼承所有的一切。
“過來。”君主懶洋洋的聲音。
卻是在對那個窗旁邊的女孩道。
女孩似乎愣了片刻,這才慢吞吞移動腳步。
她在幫君主整理衣服,暗紋内襯、銀扣束腰、厚重的大氅……
而君主張開雙臂,揚起下颌線,任由她動作,那銀質的排扣就這麼在他頸間扣緊。
無聲間,那喉結微微滑動一瞬。
又很快被克制。
在侍從們的沉默中,朝歌隻覺得說不上來的感覺。
和那銀質排扣一樣,上方的裴知意緊鎖着的視線,隻讓她感覺後背發毛。
她下意識移開了視線。耳朵卻猛地一痛。
卻又被濕潤拂過,耳側裴知意聲音沙啞,“我說過了,不許回避視線。”
——居然當着那些人的面!
朝歌顧忌着後面的侍從,隻瞪了裴知意一眼。
第幾次了,她移開視線。
就像是,她已經發自内心的……有點怕他。
最後,朝歌給他戴上了戒指。
拇指間的,擋住撕裂的舊傷痕迹——兩人彼此心知肚明,這是屬于另一個人的痕迹。
兩人視線交錯瞬間。
一個興緻盎然,一個滿腹心事。
裴知意活動着手,似乎毫不介意這衣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畢竟,這量身定做的軍服,他穿着是那麼合身。
朝歌感覺心直突突。
她自認為做了當前狀态下,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似乎所有一切都出乎意料。
裴知意知道扮演的意義麼。
他會怎麼看……她接下來,要他對付其他君主。
最關鍵是,她能否全身而退。
畢竟,她其實并不想,長久陪伴在他身邊。
眉間卻突然被柔軟觸及,裴知意手指有些笨拙的,替她撫平了微蹙的眉間。
拇指上,象征皇權的戒指光芒,從她眼前劃過。
“别露出那種表情,不是都聽你的了麼?”
耳側聲音很低,裴知意已經拉住她的手,“隻要你不離開。”
“什麼都可以,”他說着,話語卻透着一股執拗的瘋,“命也可以給你。”
他手一抖,卻從口袋裡翻出什麼。
銀環相撞的聲音清晰。朝歌還在愣神,手腕就一緊,已經跟裴知意圈在一起。
“嗯,好像還是這樣放心一點。”他低笑。
……
“我有個請求,你願意,扮演君主嗎?”
裴知意想起自己在盥洗室的回答。
他語氣沙啞而沉重的,“好啊。”
他想,她說什麼,他大概都會聽。
這個女孩,是他與這個世界的錨點。
隻要她在,他就永遠是裴知意。
沒人可以質疑這點……他也壓根不在乎别人。
她是他的來處、去處和歸途。
身體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他身體的每一絲傷痕,也是假的。
但面前少女的臉紅是真的、懇求是真的、被他親腫的嘴唇也是真的。
他身上的每一絲虛假,都被女孩用真實填滿。
這是他們的秘密,他們是共犯。
至于别的目擊者,他一個都不會留下。
盡管,裴知意還不明白君主是什麼東西。
但他總會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