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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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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恬的眼睛軟軟的,很像阮枝。

是那種被水泡過似的溫柔眼型,睫毛往下垂,眼神不敢直視人,說話輕輕的,像貓一樣。

陳夏就是因為這個靠近她的。

不是喜歡,隻是想看看,如果她也有一雙那樣的眼睛,會不會就不那麼孤單。

可她沒想到會因此被叫家長。

教導主任臉色難看,話語拐彎抹角:“……早戀問題很嚴重,不僅是異性之間,現在還出現了同性傾向。”

“那女孩說是你女兒纏着她。”

阮枝坐在那兒,穿着她那件淺灰色襯衫,長發束起來,露出幹淨溫婉的臉。

她沒說話,隻是微微皺眉,看向陳夏。

陳夏站在一邊,嗓子裡像堵了根刺。

她瞥了一眼縮在教導處一角的李欣恬,對方正咬着唇偷偷掉眼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原來這麼容易就推幹淨了關系。

那晚,回家路上,兩人一路無言。

直到進了客廳,阮枝才開口:“以後别再跟那個女孩走太近了。”

“我沒早戀。”陳夏咬着牙,“她在撒謊。”

“我知道。”

“你知道還——”

“可你現在是高三,陳夏。”阮枝語氣輕卻堅定,“你不能出任何差錯。老師已經盯着你了,我得看緊你一點。”

陳夏冷笑:“你也不信我。”

“我信你,”阮枝頓了頓,“可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講理。”

陳夏沒再說話,轉身回房,“砰”地一聲把門摔上。

那之後,她和阮枝冷戰了整整四天。家裡氣氛一度凝固,像誰都在等誰先低頭。

直到第五天,陳夏感冒發燒,燒到了三十九度。

阮枝發現時她正躺在床上,額頭燙得吓人。

她連夜跑出去給她買退燒藥和冰袋,一回來就坐在床邊,一邊喂她喝藥一邊擦汗,手忙腳亂,聲音卻還是溫柔得一塌糊塗。

“夏夏,乖,再喝一口。”

陳夏頭昏腦漲,眼睛濕濕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撒:“我難受……”

“我知道,快好了。”

“你别走……”她嘟囔,像個撒嬌的小孩,“你陪我……你陪我睡覺好不好?”

阮枝怔了怔。

她本想拒絕,可下一句讓她瞬間軟了心腸——

“媽媽……”

她一愣,呼吸微微一窒。

她低頭看陳夏,女孩面頰紅透,眼神迷離,鼻音重得像夢呓,指尖卻緊緊抓着她衣角不放。

阮枝以為陳夏是燒糊塗了,把她認成了去世的母親。

心裡某處悄悄軟下去。

“好,我不走。”

阮枝掀開被子,輕輕躺下去。

床很小,兩個人擠在一塊兒,阮枝輕輕拍着陳夏的背,就像媽媽哄小時候的她睡覺那樣。

陳夏的手慢慢伸過去,悄悄貼住她的腰側,像隻貓縮進阮枝的懷裡。

她眼睛閉着,嘴角卻慢慢揚起一個極輕極淺的弧度。

她沒認錯,她知道她是誰。

她隻是在用這個方式,靠近她一點點。

*

阮枝喜歡泡茶。

不是快節奏的綠茶,也不是提神醒腦的濃咖啡,而是一種叫“桂花烏龍”的茶。

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開來,香味淡得幾乎要消失,卻總會不動聲色地彌漫開,纏繞在空氣裡,像一個溫柔得沒有鋒芒的擁抱,把整個客廳悄悄浸滿。

那天,阮枝便在泡桂花烏龍茶。

陳夏第一次知道喬舒宛這個名字,便是在她翻開阮枝書房抽屜的時候。

那天下午悶熱得近乎窒息,窗外蟬鳴一聲接一聲,像燒灼着神經的針。

屋子像罩着一層粘稠的氣膜,連呼吸都顯得不夠自由。

陳夏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站起身,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阮枝的房門。

父親不在家,阮枝正在廚房煮茶葉,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進來,把那張米白色寫字桌照得幹幹淨淨,仿佛連光塵都被拭淨。

抽屜沒有鎖。

陳夏拉開最上層,看見一罐素淨的茶葉、一本泛黃的舊筆記本,以及幾封被絲帶細細綁住的信。

她的手頓住了幾秒,像是在等某種不該有的沖動過去。可那沖動沒有走,反而愈發清晰,于是她伸手,拿起了那本筆記本。

第一頁上,是一句用黑色鋼筆寫下的字——

“那個夏天你說風裡有我。”

那不是阮枝的字迹。

字剛勁流暢,收筆鋒利,像是練過行書的手寫下的,有種藏不住的自信和深情。

陳夏繼續往後翻,紙頁在指尖擦過,輕輕作響——

“今天在圖書館你睡着了,嘴角還在笑,我猜你夢見我了。”

“你說以後要一起買房,院子裡種滿栀子花,然後我們一起泡桂花烏龍茶喝。”

“你爸來看我時,我們差點穿幫。下次記得先關窗簾。”

字句不多,卻像一刀一刀劃進心裡。每一筆每一劃都帶着火燙的痕迹。

用的是女稱。

陳夏手指一僵,那種涼意不是從外界來的,而是從掌心順着血管,寸寸蔓延到四肢百骸,直到心口。

陳夏十七歲了,她不傻。

她隻是從沒想過——那個她一直用“母親”名義試圖靠近的女人,那個她執拗依戀、時常偷窺,卻又總覺得捉不住的阮枝,曾經這樣深、這樣長久地愛過一個姑娘。

愛了整整七年。

她像踩進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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