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盯着她看了很久,終于笑了一下,卻像在哭。
“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扯平了?”
“你夢見了我一次,我也做了你的一場噩夢。”
她走了。
這一次沒有回頭。
而阮枝卻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夢境與現實交織的那一刻,她終于開始分不清:那一吻,是誰先動的心。
可陳夏真的卻沒有再靠近阮枝了。
整整一個星期。
阮枝最開始是如釋重負。
她覺得放手是對的。反正陳夏已經高考完了,志願也報了外地,遲早要離開這個家。
可她漸漸發現:安靜,比争吵更可怕。那孩子的沉默,就像是一場無聲的審判。
也不知怎麼,阮枝開始變得敏感、暴躁——剪刀不見了,她會翻箱倒櫃地找半個小時,拿掃帚打掃時一個用力打翻了養的綠植。
開水壺響兩聲她就關火,門鈴響,她整個人像被電擊了一樣僵住。
甚至在夜裡醒來兩三次,看向客房的門,燈是關着的,門也關着,她卻忍不住想走過去敲一敲。
阮枝憋着,忍着,直到自己發了燒。
燒得渾身發燙,渾身是冷汗,靠在床上,翻個身都喘不過氣。
她迷迷糊糊中聽見房門被人推開。
是陳夏的聲音。
帶着一點驚慌:“阮枝?”
阮枝強撐着睜眼,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夏蹲在她床邊,一隻手伸過來摸她額頭,冰涼冰涼的,抖了一下,又縮回去。
“怎麼燒得這麼厲害?這麼燙?”
下一秒,陳夏一邊打電話一邊找退燒藥,一邊又回頭喊她:“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别……不去醫院。”
阮枝費力地開口。
“你留下……你在就好。”
陳夏的動作頓住。
後半夜,陳夏一直守着她。
阮枝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偶爾驚醒一下,都能聽見身邊有人。
陳夏換了濕毛巾貼在她額頭,擦她的手心,把衣領松開一點,讓她透氣。
直到淩晨三點多,阮枝終于醒得稍微清楚些了。
睜眼的瞬間,看到的就是陳夏趴在床沿睡着的側臉。
她突然鼻子一酸,想伸手去碰她。
手剛擡起一點,陳夏忽然睜眼了。
兩人四目相對。
沉默。
阮枝想說謝謝,又覺得太輕。
想說對不起,又太沉。
最後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陳夏卻輕輕地起身,坐到她身邊,湊近,低聲道:
“我是不是該走了?”
“你不愛我,也不想讓我喜歡你。”
“我再留着,是不是就太可笑了?”
“像你說的,我還隻是個孩子。”
阮枝臉色蒼白,眼眶紅着:“你不可笑……夏夏。”
她的聲音顫抖,像是被什麼壓了很久,終于掙紮着呼出了一口氣。
“是我……不應該亂了分寸。”
“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
陳夏盯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那個笑,是心碎的,是不屑的,是自我諷刺的。
“那天你親我,不也是主動的嗎?”
“你說那是‘媽媽的吻’。”
“我信了,可是我回去做夢的時候,夢見你也哭了。”
“夢裡你哭着親我,說‘夏夏,我忍不住了’。”
“你以為隻有我難受嗎?”
阮枝睜大眼,看着她。
“我沒有……”她幾乎要辯解。
可陳夏已經傾身過去。
她伏低身子,在阮枝的臉上輕輕印了一下。
像極了那天她醉酒時的吻——隻是調換了位置。
阮枝身體一顫,眼睛裡頓時布滿水汽。
“我不管你現在說什麼。”陳夏啞聲低語,“你說是‘媽媽的吻’,那我也親你一下。”
“我們就扯平。”
“你再不讓我靠近,我就去吻别人。”
“我還小啊,青春躁動,想親誰就親誰。”
“你管得住我嗎?”
阮枝閉了閉眼,聲音幾乎聽不見:“我不想你去随便親别人。”
陳夏一頓,随即壞笑。
“那你親我,阮枝。”
阮枝咬着唇,臉色紅得像燒。
阮枝伸手,捧住陳夏的臉,顫抖地湊上去,像是完成一個最沉重的告别一樣,輕輕地吻了她。
一下,很淺。
卻足夠讓陳夏屏住呼吸。
阮枝退開,啞着嗓子:“這是媽媽的吻。”
“我沒辦法給你别的。”
陳夏低頭,笑了。
“好啊。”
“那你每天都給我一次‘媽媽的吻’。”
“你就當我永遠長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