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客廳的燈熄了大半。喬舒宛帶着孩子告辭時,已經快十點。
“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了。”阮枝走到門口送她,聲音輕軟,帶着些許疲憊。
“嗯,也差不多。”喬舒宛一手牽着打哈欠的小笛,一手忽然覆在了阮枝的指尖上,壓得很輕,“以後我還會來看你。”
阮枝沒有回應,隻将手輕輕抽開:“路上小心。”
門關上的那一刻,陳夏從樓梯拐角處探出頭,看着阮枝站在玄關口,安靜地望着黑夜中的樓道,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屋。
陳夏走路沒有聲音,像隻貓。她悄無聲息地回了房間,卻不急着睡。
陳夏打開窗,夜風撲面而來,帶着熟悉的濕潤氣息。
她腦子裡浮現出喬舒宛笑着看阮枝的樣子,那笑意毫不掩飾,像極了阮枝曾經不屬于她的溫柔。
這溫柔,她想要,卻得不到。
她猛地起身,推門而出。
客廳的燈已經關了,隻剩一盞昏黃的小夜燈。阮枝剛洗完澡,披着睡袍坐在沙發邊擦頭發。
她聽見腳步聲時回頭,愣了一瞬。
“夏夏?”
陳夏沒說話,走到她跟前坐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剛剛那個女人,”她忽然開口,語氣裡藏着沒來由的鋒芒,“她是不是你以前喜歡的人?”
阮枝一怔,手裡的毛巾頓住了。
“她是……我以前的朋友。”
“朋友?寫情書的那種朋友?”
阮枝望着她,一時無言。
陳夏冷笑了一聲:“你眼神騙不了人。”
空氣頓時冷下來,靜得隻剩下風吹窗簾的輕響。
“我就是她的替代品,對吧?”陳夏喃喃,“你對我好,是因為我像她。”
“夏夏!”阮枝皺眉,聲音第一次有了些許急切,“你不是誰的替代品。你是你自己。”
“那你親我啊。”
陳夏說完,忽地起身半跪到她面前,臉貼得很近,眼睛亮得發紅,像一隻瘋了一樣想要靠近火焰的飛蛾。
阮枝下意識往後縮。
可她沒躲掉。
陳夏一把捧住她的臉,湊過去就吻住了她的唇,帶着濃烈的酒味和一股刻意的挑釁。
不像孩子。
像個瘋了一樣要将過去踩碎的女人。
阮枝整個人僵住。那一刻,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在胸腔裡炸開。
“夏夏……”
她推開陳夏,唇上還帶着殘存的溫度。
“夏夏——”她語氣混亂,眼底慌張,“乖孩子不該這樣,你不該和我……”
陳夏笑了,眼裡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是嗎?”她低聲問,聲音沙啞,“那你為什麼心跳得那麼快?”
“你怕我,不是因為我是你‘女兒’。”
“你怕你自己。”
說完,陳夏站起身,轉身回房,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客廳裡陷入沉寂,阮枝坐在沙發上,手指微微顫抖,像剛從冰水裡撈上來,濕冷得沒有知覺。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
可偏偏心裡那一瞬有一絲極深極深的悸動,像早埋在骨頭裡的火,終于被人揭開——
露出灼燒的真相。
夜深了。
阮枝不知道自己坐在沙發上發了多久的呆。浴袍的領口滑落了一邊,發梢未幹,貼着脖頸冷得像冰。
她卻沒有力氣去挪動,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剛才那一吻掏空了。
她明明該立刻做點什麼——敲開陳夏的房門,斥責她,或者抱抱她,告訴她這一切隻是誤會。
可她沒有。
因為她知道,那不是誤會。
她真的在那個吻裡動搖了。
不是因為酒氣,也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親密,而是因為那股洶湧而來的——真實欲望。
是的,她渴望。
她渴望陳夏的吻,渴望她毫無掩飾地靠近、緊貼着自己、甚至更進一步。
而正是這種渴望讓她幾乎惡心地想要剖開自己。
她不該這樣想。
她是陳夏的監護人,是“名義上的母親”。
但在那一刻,她卻被那張臉,那雙眼,那急促呼吸裡的熾熱困住,像被火燒着了一樣,動彈不得。
阮枝閉上眼,回憶卻如潮水般撲打上來。
大學那年夏天,她和喬舒宛第一次親吻的場景,像印在記憶深處的裂縫。
那時她才二十出頭,穿着碎花裙、光着腳,蜷在宿舍床上讓喬舒宛親她的鎖骨,她記得那天風很熱,汗水打濕她的背,卻覺得那是人生裡第一次真正擁有自由的瞬間。
可那種自由沒能持續太久。
暑假,她回家。
母親無意中翻到了她和喬舒宛親吻的合照。
那晚她剛洗完澡,正吹頭發。
母親沖進來,一把扯住她的長發,把她拖進衛生間,反鎖上門。
“你是不是瘋了?!”
“你想讓我死嗎?!”
“跟個女人苟合,不要臉的東西——”
她摔倒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後腦勾到牆角,腦袋轟的一聲,瞬間一片嗡鳴。
母親揮着晾衣架朝她打下來,一下一下,像發瘋了一樣,力氣大得不像平時那個在旁人面前忍耐溫柔的女人。
母親的每一下抽打都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打斷。
阮枝蜷縮着,卻根本無處可逃。
疼,好疼。
媽媽,求你,求你不要再打了。
鐵架打在肩頭、背脊、腿上,火辣辣的疼。阮枝下意識想抱頭,卻被母親再次扯起,整個人被拽得撞上牆。
“看看你是不是還是個處女!”
“看看你有沒有讓她上過——你這個變态!你這樣哪個男人還敢要你!”
更屈辱的還在後面。
母親狠狠拽下她的裙子,像是在檢查一件肮髒的贓物。
她尖叫、哭喊,拼命掙紮,膝蓋撞在地上,擦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