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圻安身着一件玄色織錦長衫,在清一色的官服之中格外紮眼。他搖晃着手中的酒杯,眉眼之中帶着幾分不羁。
四目相對,神色未變。
這是李靖瀾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平和”的情緒,從前他看她,除了嫌棄便是厭惡。
她垂眸,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掩去了微微上揚的唇角。
上次公主府門前那場鬧劇,顧圻安的表現令她格外滿意。她想,他應是接收到了她抛出的信息。
之後便是滿堂拘謹地推杯換盞,換着花樣的溜須之詞不絕于耳。李靖瀾專注于自己面前的湯食,當起了隐身人。
不過席中有一支小插曲,李豫突然提起了顧家,向顧圻安問了一個問題。
“圻安入京三年有餘,你覺得京城好還是榆關好?可想歸家?”
顧圻安帶着朦胧醉意起身回道:“京城什麼都有,連姑娘都比榆關的溫柔動人。若回了榆關不僅沒有解語的姑娘,也沒了如今的自在,我爹定要日日壓着我早起上校場操練,我娘還會揪着我耳朵罵我。在京城我爹管不到我,府裡的人都聽我的,還是京城好。”
李豫聽後哈哈大笑,隻言顧圻安仍是孩子心性,勸誡他潔身自好切勿辱沒顧家威名。
宴席将近尾聲,李靖瀾向對面掃過去,顧圻安已東倒西歪似是喝醉了。不過這人的演技,是真醉還是假醉倒說不好。
李豫看到趴在桌上的顧圻安,差人過去向随他進宮的孟九耳語了幾句。等聽完了那人的回報,他卻突然想起了李靖瀾。
“雲仙,圻安醉了,你的府邸與他相鄰,便捎他一程吧。你們俱是孩子心性,當好好相處才是。”
李靖瀾一時想不清李豫是何意圖,隻能先行應下:“是。”
孟九扶着已無意識的顧圻安,跟在李靖瀾身後一同出了宮門。公主府的馬車等在宮門外,要上車時卻犯了難。李靖瀾給玉婵使了個眼色,她便懂了。
“男女有别,公主尚未婚嫁,與平昭侯同乘一車自是不便,你們還是自行解決吧。”
“侯爺喝醉了無法騎馬,又有聖上的旨意,若非如此,你以為我們樂意與公主同行嗎?”
“你不能抱着你家侯爺一同騎馬嗎?我們公主府的馬車狹小,裝不下侯爺這尊大佛。”
“你們莫不是想抗旨不遵?”
……
宮門外俱是宴席結束将要歸家之人,兩家的吵鬧引得大家連連駐足向此處觀看,聽完便是一句“這兩位果真是關系惡劣。”
玉婵将李靖瀾扶入馬車,自己留在外面繼續與孟九掰扯。孟九也不是個好惹的,他略過玉婵,将顧圻安塞進了馬車裡,把車門關上了。
“你們平昭侯府便是這般霸道嗎?這是我們公主府的馬車!”
孟九上了馬:“在下隻知遵聖旨行事,姑娘若不服,便進宮去找聖上讨公道去。”
玉婵氣極卻又無可奈何,拂袖上了馬車,将車門重重關上。
車駕緩緩駛離宮門,将議論之詞甩在了呼嘯的寒風之中。
玉婵費力将顧圻安挪到座上,讓他的頭歪斜着倚着車壁,與李靖瀾隔開一段距離。她才剛坐回自己的位置,便見顧圻安身子一斜,向李靖瀾歪倒過去。
眼見他要撲在地上,李靖瀾擡手托住了他的頭。本欲将他扶起坐直,他的頭卻自己找着位置,落在了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