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瑤又如何看不出來,可她不能就此作罷,便用力咬了咬唇,再次開口道:“表兄可曾聽過《明心論》?”
果然,此話一出,宋濯的動作便略微頓住,擡眼朝她看來,“可是前朝大儒李辰司所著?”
“正是其所著。”柳惜瑤說着,慢慢松開了腰側上的手,忍着痛意讓自己重新跪坐在宋濯面前,“李辰司乃我外祖父之師,當初他的這本《明心論》便傳于了我外祖父,我娘在來華州之時,一并将其帶了過來。娘親尚在世時,時常與我解析内中之道,可自她離世後,我再研此論時,亦是有多處不解,卻不知該尋何人才能解惑?”
柳惜瑤說着,也拿起了手邊那早就涼透的茶湯,輕吟了一口後,擡眼朝宋濯看去,“不知表兄可能幫我解惑?”
“君子之道,不問天地,隻論其心。”宋濯知道《明心論》,倒是當真未曾研讀過,他一面道出書中主意,一面将面前棋譜重新收好,放回案幾處原本其所在的地方。
他對所謂君子之道并無興趣,也從不喜與人做無意義的交談。
可他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擡眸看到她從不安卻強裝鎮定,再到得了應允後,眸中閃過一絲喜色時,緩緩垂了眼睫。
柳惜瑤扶着那矮案幾,讓自己慢慢站起了身,直到她邁步朝屋外走時,才知方才那一摔,竟扭了腳踝。
她不敢叫秀蘭進屋來扶,便提着木盒,一腳深一腳淺地緩緩朝屋外走去。
那青綠的裙擺在她身後輕輕擺動,映在那山水屏風上,繪出了一幅輕風拂葉圖。
宋濯摩挲着青瓷盞,喝下那最後一口茶湯,才緩緩收回了視線,将目光落在那微癢的手背上。
那白皙的肌膚上落着一根細長的青絲,他将那青絲慢慢拿起,在眼前細睨了片刻,最終丢入了身側的炭盆中。
柳惜瑤回到幽竹院時,右腳的腳踝已經腫到穿不進去那鞋靴,大腿外側也是紅了一片,而那最痛的腰腹處,已是撞得青紫中隐隐透着血點。
安安見她如此模樣,吓得眼淚都落了下來,秀蘭雖覺得她活該,卻到底也動了幾分恻隐,将自己平日用的藥油丢給了她,沒好氣道:“看吧,老天都要你消停幾日,莫要再生事了。”
柳惜瑤一邊輕輕擦着藥油,一邊吸氣道:“是我自己腿麻了,起來時摔了一跤,與老天有何關系。”
秀蘭一聽她這話,便知她還不安分,恨不能一把将那藥油拿走,但最後還是氣呼呼丢下一句,“你就繼續作罷,非要哪日将我害了才罷休!”
秀蘭去院裡打拳,安安在生火煮粥,柳惜瑤抹完藥,強撐着下床去書箱尋書。
她先翻出了《明心論》放進木盒中,又想着再看看還有何書,若能引得宋濯興趣,便又多了理由與他碰面。
她很快又尋到一本古籍,那古籍所述連娘親都一知半解,如此正适合拿來去問宋濯,她便将此書也放入了木盒裡。
再翻找時,一本極為眼生的書冊落入眼中。
她方覺疑惑,卻又忽然想起,錢嬷嬷前幾日來送東西時,似也送了她書冊,想必是安安收拾東西時,幫她放入了書箱中。
柳惜瑤也不知這是何書,随意翻開看了一眼,卻是叫她臉頰直到耳根處,倏地一下又燙又紅。
她何曾看過此物,連聽都未曾聽過,看那畫中兩人交纏一處時,便隻覺胃裡翻江倒海,似要作嘔一般。
正要将此書放回書箱,便聽那外間突然傳來了宋滢的聲音,“表妹!表妹你又要倒黴了!”
宋滢腳步飛快,在話音尚未全然落下時,便已掀開簾子,邁入了裡間。
柳惜瑤哪裡還來得及将書放回箱中,隻先迅速合起,就近丢在了那木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