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制前，不知為何，楊白特地給她發過微信，似打預防針。
——“雖說季老師看上去脾氣不大好，但……但确實脾氣一般，不過隻要對方安安靜靜的，不添麻煩，他還是可以相處的。”
大抵是善意的提醒吧。
之後，顔昭昭一直謹記這一點。
這一次，倘若是她自己抓的娃娃，送不送都無所謂。但這是禾禾為她抓的，加之對方态度太差，就算她再佛，也不可能明知禾禾維護她，還聖母心發作，給禾禾拖後腿。
更何況，她一貫護短。
唯一的擔憂，是怕給季蘇木添麻煩。因而，原本是想趁對方不在，速戰速決的。
未料到，季蘇木回來的這麼快。
“我知道。”他說。
顔昭昭蓦地擡起頭。
大抵是因為骨相好，他的側臉似乎更顯英俊，哪怕是半藏半露在帽檐下，也過分耀眼。
在人群中，竟頗有幾分鶴立雞群之意。
顔昭昭看着這樣一張甚至看不清神情的側顔，竟一時忘了自己剛剛在想什麼。
餘光又瞧見人群中似乎有人拿起手機拍攝，便又有幾分着急，更來不及細想。
熊孩子家長繼續咄咄逼人：“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呀，哪有大人和寶寶搶娃娃這種小玩意兒的，要是你們家兒子喜歡，那也就算了，這大人……啧，還不能讓讓我們家寶寶，我們又不是不給錢，你們說是吧？”
圍上來的人群中，竟還有幾個應聲的。
“就是，大人和小孩子争什麼呀。”
“哎呀，一人讓一步，他們家給錢，就當你們賣給他們的，不就成了，大家都不吃虧。”
顔昭昭：“……”
有點兒怒了。
季蘇木卻意外的淡定坦然。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孩，語調平直：“你現在幾歲？”
熊孩子不敢和他對視，聲音卻依舊憤怒暴躁，喊道：“十歲！”
季蘇木面無表情，語氣冷漠，不緊不慢道：“等再過十三年，你的爸爸媽媽就不再寶貝你了。”
禾禾補充：“到時候，你喜歡的想要的，都會被送給那時候十歲，甚至更小的其他小朋友。”
熊孩子：……懵逼。
季蘇木沉穩的語氣，讓這一表述太過确定，加上禾禾在一旁詳細具體的描述，把熊孩子給整暈了，仿佛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樣。
熊孩子不可置信地擡頭望向父母，一屁股坐地上，開始打滾，嚎啕大哭：“我不我不我不嗚嗚嗚……”
孩子家長都懵了好一會兒，才指着季蘇木開罵：“瞎說什麼呢你！有病吧！”
孩子家長馬上抱起熊孩子：“乖乖，别聽他們的，你永遠是爸爸媽媽的小寶寶。不哭不哭。”
說完，就意識到什麼，扭頭，恰迎上季蘇木正看過來的過分冷淡的眼神。
禾禾仰頭看了季蘇木一眼，回頭打補丁一般，奶聲奶氣對他們說：“所以，是不是寶寶，不是看年齡，是因為愛。”
顔昭昭：……你們倆默契怎麼這麼好。
禾禾瞥了一眼還在打滾的熊孩子，明明比對方小很多，卻一副大哥哥般無奈的口吻：“你别哭了，有愛，就永遠是寶寶。”
熊家長：“……”
憋屈，但無法反駁。
一家三口，索性抱起孩子，灰溜溜走了。
好在季蘇木和顔昭昭也無所謂這類人道不道歉，。
人群漸漸散去。
外圍有幾個人小聲議論。
“我剛剛是不是看見季蘇木了？”
“怎麼可能？”
“也對。”
……
出來的時候，商場門口扮成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攔着他們，低頭對禾禾笑着說，“寶寶可以領一個氣球哦。”
“過節廣場人多，可以系在小寶貝手腕上，防止走丢。”他擡頭，笑着和孩子家長解釋。
季蘇木領了一個粉色小兔子，“謝謝。”
而後，聖誕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個英俊得似有點兒眼熟的男人，轉過身，低頭，漫不經心地将氣球尾部的絲帶系在他身側的女伴纖細的手腕上，且不急不緩地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再一矮身，單手抱起小朋友。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待聖誕老人回過神來，便瞧見被爸爸抱在懷裡的小朋友，走遠了還在擺手：“謝謝。”
又招招手，“媽媽，快跟上，不要走丢啦。”
聖誕老人回頭，這才發覺，手腕上系着兔子氣球的女士還立在原地。
面暈淺春，眼神略呆。
好似發生了什麼太過訝異的事，一時沒反應過來。
*
顔昭昭直到回去，被開門的小朱問了一句：
“欸，還去遊樂園了嗎？”
才略有幾分清醒。
眼見小朱的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
顔昭昭這才發覺自己就這樣把氣球抱着帶回來了。
她擺擺手。
“我先帶禾禾去休息。”
她側身避過和季蘇木的眼神接觸。
……
錄制近尾聲。
禾禾每晚睡前，顔昭昭都會親親他的額頭。
以往，晚安吻過後，禾禾都會乖乖閉上眼睛。但這次沒有，他眼睛睜的大大的，烏溜溜的，一眨不眨看着她。
顔昭昭立在床邊問：“怎麼了？”
禾禾奶聲奶氣：“Daddy的晚安吻呢？”
他堅持了兩天沒有喚這個稱呼，可能是今天玩得太開心了，太過忘懷，在最後一刻破了功。
顔昭昭不忍心，現下也不能糾正他。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立在另一邊的季蘇木笑笑。
季蘇木不多言，俯下身，輕輕親了禾禾另一邊的額角。
親完，禾禾紅着小臉，冷靜地說：“不是，是要媽媽親爸爸，爸爸還沒有晚安吻呢。”
顔昭昭：“……”
季蘇木的目光，遙遙地落在她輕輕泛起粉的耳廓。
下一刻，眼前一暗。
顔昭昭惱羞落了燈，語氣略僵硬：“睡吧你。”
季蘇木：“……”
“砰——”
一連串的磕磕絆絆聲後，想起太過耳熟的“哎呦”痛呼聲。
季蘇木：“……”
禾禾小聲說：“昭昭又摔倒了，太黑了，她看不見。”
季蘇木熟悉黑暗後，和禾禾對視一眼。
一大一小不約而同，皆輕歎一口氣。
*
顔昭昭開着手機自帶手電筒，摸着牆壁去倒水。
壁燈驟然亮起。
顔昭昭回頭看去。
身着居家服的季蘇木立在廚房門口。
他的目光落在顔昭昭剛剛略略擦過一遍的濕發上，眉間微微攏起：“這麼晚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