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良道:“咳。梁曼,今天雲大哥也有空跟你一起來了啊…”
前頭的連夏立時轉過身嚴肅地糾正:“不,沒有雲大哥。我是梁青。這裡隻有梁曼,和,梁青。”
珠良被他如此沒頭沒尾的一番話噎住了。她觑了眼平淡自若沒任何反應的梁曼,硬生生憋下一肚子疑問:“哦哦…好的,梁、梁青大哥…”
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應了。連夏手背在後,轉過來一颠一颠倒走,滿面春風地沖她挑眉一笑:“這個名字好聽吧?是梁曼給我起的哦。”
珠良陪着讪笑了幾聲,實在摸不着頭腦。梁曼在旁拍拍她手,輕聲道:“我們去那邊吧。”
兩人相攜手繞開他,珠良小聲貼在梁曼耳朵邊問你家的怎麼好像又不對了,梁曼則平靜地搖搖頭。連夏不急着跟上,龇牙在後遙遙叮囑她倆要小心腳下。見兩人走遠後,便專心隻挑星點密集的澗邊走。
天際似水,疏星點點。竹間流螢飛,溪上殘月流。
這日,二人再度來山林裡撲螢蟲。這是連夏的提議,他記得她那日很喜歡。他謀劃着,用布袋裝滿一兜螢蟲送給她。
即使這是熱臉硬貼冷屁股,他也樂此不疲。
漫天遊光一叢叢一團團于林間紛飛漂浮。螢蟲像至柔至微無數散碎的星。
連夏眯眼看中水邊一叢閃爍的蒲葦,悄無聲息撲過去——
蒲草搖晃,螢蟲嘩地沖天而起。他撲了個空。折去功力後,雖然底子還在,但到底還是影響了身手。
連夏倒不氣餒,撣了撣袖邊沾染的泥點。四處轉了轉,尋到一處空地打算守株待兔。
稀疏的竹林外人影綽綽,他正緊盯一處密集的光點屏氣凝神。耳朵一動,他聽到來人正在閑聊:
“…就是因為那晚天火星隕時我許的願…當時連多卓來看都搖頭說阿堤不好了,沒想到過幾天他就能下地了。簡直比竜樹還厲害呢!”
“呀!那你也運氣太好了,每次我都看不到流星。等看到時也總來不及許願…”
連夏豎起耳朵,入神地聽了一陣。
心想。他還曾去河神廟求過要一個解藥的願望呢,幼時更是對家裡的神像磕過一個頭。可惜通通不靈。所以他才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畢竟信誰都不如靠自己。
可聽這個人說…
正若有所思地思忖。溪水對面珠良牽着梁曼招手喊他:“雲…呃、梁青大哥!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心不在焉地跟在後走了一段路。期間珠良回頭瞅了他好幾眼,又俯在梁曼耳邊竊竊私語。
連夏沒顧得上分神去聽。
又走幾步,他停下腳。
珠良偷摸拽拽梁曼,回頭詢問:“怎麼了,梁青大哥?”梁曼也轉過頭看他。
他嘴裡含糊地應了。思索一陣,望向梁曼道:“曼曼,我忘了件事…你先回去休息吧,不必等我。路上小心。”
梁曼見他心神不定的樣子,什麼也沒說。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與珠良一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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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山林滿是濕漉漉水汽。回家後,先将沾染上潮氣的衣衫換下。
拾掇好一切,聽聽院門外還是靜悄悄的。她逼自己不再去想他現在會在做什麼,吹熄蠟燭上榻休息。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難過他那日說過的話。
梁曼的心很割裂。她痛苦地要死。
她痛恨雲淩。她恨雲淩竟會嫌自己不貞潔,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雲淩違背對她的誓言。那夜,梁曼确實在想,要不要拿剪子捅死他一了百了。她想狠狠報複雲淩。可偏偏,又矛盾地怎樣也無法對他下死手。
想走,沒走成。想殺他,下不去手。如此兩廂折磨下,她痛苦地想尋找一個解決方案,卻遍尋不到。
可之後,雲淩向她下跪道歉,梁曼竟覺他這樣後悔了、又破了功力隻得黏黏糊糊依賴自己的樣子真好。她希望拿住雲淩的把柄,讓他以後永遠這樣,永遠離不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