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人,眼中蓄滿了淚,特别還是見到了熟悉的段稚知一行,“我就說遠遠見到有炊煙,可算讓我找到了。”
“是你!”昏昏欲睡的段稚知猛然清醒,她起身抓住史鐵根激動問道,“你哥呢!”
“我,我不知道,小姐也不見了,都沒了!”史鐵根眼淚止不住地掉。
段稚知看史鐵根這窩囊樣子,心中無名火來了,她壓聲怒道,“哭什麼哭!鐵山哥一定沒事的,你号喪呢。”
史鐵根閉嘴抽泣着,他摸出謝靈缇的半塊玉佩,手指摩挲着,眼眶發紅。
段稚知瞥見後挑眉:“哦,是哭你家小姐呢?”
接下來三日,殘廟外的草棚越搭越多。
雖有史鐵根找到沒被沖走的謝家糧食,但從一開始的十幾号人,變成幾十号人,糧食根本經不住這麼多人吃。
更别說還有周邊村子的災民聞着飯香尋來。
“得走了。”段稚知蹲在霍君安跟前,手中的樹枝正在泥地上勾畫着去澤州的路線。
霍君安望着她沾着泥的指尖道,“早讓你走了,現在你走,他們便跟。”
可不是麼?
段稚知從組織救人到安置,難民們早已把段稚知當成了主心骨。
第二日天沒亮,殘廟外又來了不少人。
正當段稚知眉頭緊鎖,滿心沒轍之時,隻見小道上揚起一片塵土,浩浩蕩蕩來了一大群人。
他們衣衫褴褛,身上的破布在風中獵獵作響,背上的包袱歪歪斜斜,一看便是飽經磨難的模樣。
段稚知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擋在了霍君安身前。
待那群人走近,她高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人群中走出一個老者,他頭發花白,臉上滿是滄桑,拱手道:“小哥莫怕,我們是附近村縣遭難的人,如今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打算前往金州讨生活,遠遠瞧見着你們這有煙火,不知可有吃食...”
老者雖衣衫褴褛,但脊背挺得筆直,看談吐像是德高望重之人。
但此時大家都才經曆過山洪,哪有糧食填飽肚子。
老者哪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族中已有小輩餓昏過去了,不求填飽肚子,隻求保下性命。
此言一出,殘廟外原本圍着段稚知的難民們頓時議論紛紛。
段稚知無奈搖了搖頭。
老者聞言一聲長歎,隻叫族人快些動身,到了金州才有一線生機。
在場的難民不少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畢竟這大部隊的出現,就像找到了組織。
之前想要跟段稚知走的,現在大部分都想要前往金州求生。
畢竟金州富饒,而澤州城真的是太遠了。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哥哥,我們一起去金州吧。”
段稚知回頭,隻見那個她救過的小女孩拉着婦人的手,擠過人群,跑到了她的面前。
段稚知蹲在小女孩跟前,摸了摸她圓圓的腦袋說,“哥哥去澤州城有重要的事,不能一起去金州了。”
小女孩眼中滿是不舍,手中緊緊握着一個用草編的小螞蚱,遞到段稚知面前,說道:“那這個送給哥哥好了。”
婦人也紅着眼眶,深深福了一禮,道:“小哥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隻願小哥一路平安,早日到達澤州城。”
段稚知聽着,心裡充盈着滿足之感。
小女孩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待小女孩和婦人随着人群走遠,段稚知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霍君安說,“我們也走吧。”
“诶诶诶!那我呢。”史鐵根連忙跟上。
“你不回金州?”段稚知問。
小姐都不見了,回金州不是找死嗎?還不如去澤州找何家,就說自己是謝家來送嫁妝的人。
到時候何家礙于謝家的面子也會好吃好喝招待自己,反正比回金州好。
史鐵根猛地搖頭。
段稚知問霍君安,“能帶上他嗎?”
霍君安沒說什麼。
逃難的路上自然是人多些好,就段稚知和自己二人,怕是會被有心人盯上。
雖然多個史鐵根也沒好多少。
三人轉身,朝着澤州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景象慘不忍睹。
田野裡的莊稼洪水沖倒失去生機,村莊裡斷壁殘垣,偶爾還能看到幾具無人掩埋的屍體,散發着陣陣惡臭。
難民越來越多,他們拖家帶口,眼神中滿是迷茫和絕望。
漸漸的,前往澤州城的隊伍壯大起來。
段稚知三人這一路也非常艱難。
要躲避那些為了争搶食物而發生争鬥的人群,要小心提防着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他們風餐露宿,渴了就找山間的溪水喝,餓了就啃幾口史鐵根私藏的幹糧。
日子一天天過去,段稚知三人的衣衫變得更加破舊,身上也添了不少傷痕。
就這樣,接近兩個月過去了,他們終于遠遠地望見了澤州城高大的城牆。史鐵根望着那城牆,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喃喃道:“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