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天道分期:已完成階段性任務 “活着抵達澤州城”,現階段已存檔,本次獎勵加載中,将在七個工作日内下發至宿主~】
又餓又累的段稚知已經管不了什麼獎勵不獎勵的了。
原以為到澤州城便熬到頭了,誰料澤州城門緊閉,沒有路引和照身貼的一律不準進城門。
城門外早聚了無數的難民。
破席子、爛鋪蓋堆成小山,孩子的哭聲混着大人的歎息,在這片土地上回蕩着。
澤州城外的空地上,歪歪扭扭支起幾十頂灰布帳篷,是官府搭的難民營。
難民營每日辰時施一頓清粥,米少得可憐,粥湯都能照見人影。
史鐵根拍着褲腿上的泥站起來,瘸着腿往城門挪:“我是金州謝家謀士史懷安!跟着謝小姐來給何家送親的!”
他扯着嗓子喊,聲音裡還帶着兩月趕路的疲憊。
守城的侍衛斜睨他一眼,槍杆往他肚子上一抵:“謝小姐呢?嫁妝呢?”
史鐵根哽了哽,指節摳着腰間的破布帶:“小姐在洪災裡走散了,嫁妝也沖沒了。”
“那路引?照身貼?”侍衛槍杆又往前送了寸,“謝府的文書總該有吧?”
史鐵根的臉漲成豬肝色。
他哪來的文書?
謝靈缇的信物早被泥流卷走了,隻剩半塊玉佩還揣在懷裡。
他摸出半截玉佩,還想再說,侍衛已經不耐煩地推他:“去去去,再鬧揍你。”
史鐵根踉跄兩步,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罵罵咧咧:“狗眼看人低!等我進了城,非讓你們給低頭認錯不可。”
話沒說完,難民營方向傳來一聲“施粥了!”
他耳朵一豎,瘸腿瞬間變利落,風似的往粥棚跑,破褂子被風灌得鼓鼓的。
段稚知和霍君安跟着過去時,史鐵根正捧着個豁口陶碗,蹲在帳篷邊扒拉粥。
粥湯裡飄着幾粒米,混着細沙,稀得能看清碗底的紋路。
他見兩人過來,把碗往旁邊一推:“就這?還不如謝府裡的豬食!”
“别吃啊你,給我吃。”段稚知端起自己那碗,吹了吹涼湯:“他們還是沒信你?”
“信個屁!”史鐵根把碗往地上一墩,濺起幾滴粥湯,“那侍衛問東問西,跟審賊似的,我要真有文書,能在這兒喝刷鍋水?”
他摸出懷裡的半塊玉佩,對着日頭照了照,“等找着何家,定要他們好看。”
話音未落,帳篷外傳來孩子的哭聲。
段稚知擡頭,見個小娃娃蹲在泥地裡,手裡的空碗摔成幾半,正扯着娘的褲腳哭。
那婦人扯着自己褲子,臉憋脹得通紅,嘴裡念叨着,“小畜生,娘褲子本就破爛,别扯了。”
段稚知歎了口氣,起身将自己碗裡的米撥了小半過去,又回到霍君安身邊轉頭對史鐵根道:“先填肚子吧,明兒再想辦法。”
史鐵根盯着她撥出去的米,喉嚨動了動,到底沒說話。
他低頭又喝了兩口粥,突然嘟囔:“等進了城...我請你們吃何家的席面,什麼羊羹,鮮魚,管夠!”
段稚知望着城牆上的守衛,又看了看史鐵根沾着泥的破褂子,輕笑道:“好,記着你這話。”
霍君安吞下最後一口清粥,碗底的沙粒硌得他牙龈發酸。
他望着難民營外橫七豎八的草席,幾個孩子正蹲在泥裡撿漏撒的米粒,遠處飄來腐臭的味道。
“城外浮屍都快堆成山了。”霍君安用袖口抹了抹嘴,聲音壓得低,“澤州刺史把難民圈在這兒,擺明了是不管不顧。”
段稚知垂眸撥弄着碗裡的沙粒,粥湯倒映着她沾泥的睫毛:“那怎麼辦?”
段稚知突然擡頭,目光掃過史鐵山,對着霍君安聲音輕輕:“暗衛玖拾不是先來澤州了麼?你的鳥哨能不能聯系上?”
霍君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玉哨,昨夜他在帳篷裡吹了半宿,哨聲混着孩子的哭聲散在風裡,始終沒等來回應。
他搖了搖頭,玉哨在掌心硌出紅印:“許是出了岔子。”
“得想個辦法進城。”段稚知得出結論,抽出靴中的盤龍匕,“謝家謀士不行,這個一定行。”
霍君安将盤龍匕按下,搖了搖頭,“此時亮出身份,若是在城門直接被押下,說我們招搖撞騙又當如何?”
“那怎麼辦!真就在這喝沙子粥,當難民嗎?”段稚知提高聲音。
“且看澤州刺史如何安置難民,實在不行,你我總能翻進城去。”霍君安說。
段稚知點了點頭,也算認可霍君安所說。
澤州城,州府。
澤州刺史何常青雙手負于身後,等待下屬彙報着城外的情況。
澤州别駕站在何常青身側,看了看屋内伺候的人道:“先下去吧。”
待人走後,他才低聲道,“朝廷已來了折子,要大人放糧赈災,可...”
何常青長呼出一口氣,問,“難民有多少?”
澤州别駕聲音壓得更低:“回大人,粗略估算,城外已聚集難民兩千餘人,且每日仍有流民湧來。”
“兩千餘人...”何常青目光投向緊閉的城門方向,“屍骸呢?可曾清理?”
澤州治中急忙回禀:“大人,衙役人手實在不足,僅能勉強維持粥棚秩序,清理...清理不及,腐氣漸重,卑職擔憂...”
他後面的話沒說完,但“疫病”二字已懸在每個人心頭。
何常青轉過身,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底的凝重幾乎化不開,“朝廷的折子,催得急啊。”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敲擊着。
“依二位之見現在當如何?”何常青的目光掃過兩位心腹。
治中與别駕對視一眼,治中謹慎開口:“當務之急,是穩住局面,防止生亂。粥棚要繼續,但米糧需再減一分,每日一餐改為兩日一餐薄粥,吊住性命即可。”
别駕補充道:“再加派些人手,将屍骸盡快運往遠處掩埋,撒上生石灰,另在難民營外圍設卡,限制新流民湧入。”
何常青沉默了片刻。
兩千餘人...那是一個足以吞噬掉澤州城秩序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