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警官您别兇我呀,我說、我都說……我和老大都是被冤枉的,您可要替我們做主呀……”
“我有什麼錯!你說我有什麼錯!是他們明裡暗裡欺負我,把我騙得底褲都不剩!我跟他們沒完!”
警署兩間毗鄰的審訊室裡,一邊正哭哭啼啼,一邊則怒火中燒,一個賽一個的滑稽。
而第三間審訊室卻異常安靜,耷拉着眼睛的老人沒忘記他的煙鬥,在雲霧中恍若置身事外。
穿制服的警員敲了敲桌子,神色嚴肅地提醒。
“賈斯帕爾先生,現在已經不是憑借特權就可以橫行霸道的社會了。我勸你如實說明,否則我們将搜集人證物證對你提出指控。”
可對方依舊置若罔聞,于是警員搖了搖頭離開座位,在走廊裡知會同僚。
“聯系證人過來吧。”
*
“塞西爾……”
康斯坦絲從未這麼無奈過。
她摟着埋在她肩頭的人,輕撫着他的背。
不得不說漢娜送來的一套衣服很适合他,白色的襯衣,深色的外套和長褲,再搭配上他的黑色長發,顯得斯文而優雅。
但是在她的手下,那對弧度優美的肩胛骨正在細細顫抖,任憑她怎樣安撫也無法停下。
塞西爾剛化形的雙腿本就嬌嫩,又受過那麼重的傷,剛愈合的皮膚敏感到無以複加,現在卻生生忍受着穿上長褲和鞋襪的摩擦,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引起的布料的移動都好像在他的弱點處刺激和磋磨。
“沒事……我……适應一下就好……”
可是這條嘴硬小魚看上去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輕松。
連呼吸都在發顫,鼻子和眼尾也泛着紅,緊閉雙眼咬緊嘴唇,卻仍然止不住因酸澀的折磨而悄悄滑落的淚水。
他分明是熬得辛苦。
“你真的還不能走路……”
康斯坦絲第無數次歎息。
塞西爾強硬地要求和她一起去警署,不惜這樣折騰自己,她怎麼也勸不住,隻有抱着他顫抖的身體替他抹去眼淚,哄着他别去逼迫自己。
好說歹說費盡口舌,塞西爾才肯坐上三輪車的後座使其代步,而不是靠自己的雙腿在煎熬裡前行。
但是當塞西爾與她背對背坐着,将腦袋輕輕蹭上她的後背時,康斯坦絲胸口的氣憤和幽怨又變成一種平和。
她當然知道塞西爾擔心她。
為了确認她的安危,他可以一刀一刀為自己刻上滿身的傷痛,也可以咬牙忍下每分每秒都在打攪的難言的酸楚。他最懂得對自己狠心,最知道怎樣把自己壓榨到極限。
可是,她也會心疼,在他每次忍着痛的時候,絲絲縷縷疼在胸口上。
她希望他也能理解這一點,他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慢慢相處。
踩上腳踏,康斯坦絲将三輪車騎得比往常都要平穩。
微風輕輕撫過她的發絲,也撫過塞西爾的。
她的眼裡帶上笑意,隻覺得自己真該和祖父好好攀比一下,這麼多年都說着要運送珍稀品種的三輪車,今天才是讓她運上珍稀品種了。
但是塞西爾不知道為什麼又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堅持。
明明離開家時還願意被她抱着,到了警署卻說什麼也要自己走。
三輪車停在警署院内,他們站在原地争執不下。
康斯坦絲一眼就看得出,他僅僅是自己站立都難捱到臉色發白,叫她想直接把人抱回家裡去塞進被子裡。
這條小魚怎麼就學不會心疼自己一點?!
她簡直要發飙,卻在這時聽見背後的一聲叫喊。
“康斯坦絲!”
一回頭,原來是莫裡斯正從警署門内探出頭來,遠遠地喊她。
塞西爾卻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突然緊緊攥住她的衣袖。
康斯坦絲一瞬間福至心靈。
“塞西爾,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她試探性地提起一個與當下毫不相幹的話題,“莫裡斯和漢娜要結婚?”
然後仔細地望向塞西爾的眼睛,想要看透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的情緒,果然捕捉到他由于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語而變得愣怔的神色。
“你忘了?他倆還來我家看了婚禮要用的花。”
于是她又補充一句。
“……”
嘴唇輕抿,小魚好像因為弄錯了什麼而面上薄紅,手卻仍然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松開。
康斯坦絲悶悶地笑了兩聲,突然摟住塞西爾轉過身去,手臂緊緊環着他的腰,惹得他輕喘一聲。
不隻是支撐住他的身體讓他的雙腿更放松些的方式,更是一個無論誰來看都非常親昵的姿勢。
“莫裡斯!”她朝那頭喊,“能幫忙搬張椅子嗎?”
莫裡斯露出震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