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很少發生什麼好事。就算是蝙蝠俠也是,有人認為他是這座城市最後的良心,有人則對這個蝙蝠怪人嗤之以鼻。
所以,當幸運罕見地降臨在這名公司的普通白領身上時,他幾乎欣喜若狂。
他的名字是約翰,姓氏曾經并不重要,不過從今天往後,别人将不得不在稱呼他的時候使用那個來自他祖輩的字詞,霍普,并在後面加上“經理”。随之而來的自然還有加薪,如果考慮到他的妻子已經懷孕許久,将要臨盆,這簡直是及時的不能再及時的甘霖。
因而,盡管哥譚的天色依舊是那樣陰郁,他下班回家路上的心情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即使路過的車輛快速駛過,把還沒完全陰幹的積水濺到他身上,他也沒破口大罵。
他的家在離公司九站地鐵,再跨過一條街,穿過一條小巷的破舊公寓樓。盡管外觀破敗,環境也說不上多好,但那已經是他在有限的經濟狀況下能找到的最為安全舒适的住址。超級反派的主要活動區域都錯開了那狹小的街區;雖然有□□,但也是收一點保護費就不會多糾纏的那種類型;同層和上下樓層也都沒有瘾君子之類的駐紮。甚至走出五百米,還能找到一家沒什麼用處的警局。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未來能夠降生在這樣更宜居的地方,于是便可以不必再重蹈他悲慘的童年,不必再在眼中映射出一個哥譚。
擠完那一班漫溢着不知來自身體哪一部分的惡臭的地鐵,他到達了他居住的那個街區。夕陽短暫地探出面容,将天空渲染成肮髒的橙色。約翰的影子在暮色下投出深黑的影子,然後很快轉過街角,彙入圍牆那濃稠的黑裡。今天他走路的步速都快了些,心髒在砰砰直跳,甚至沒有注意到積水倒影中衆多的貓。
一隻黑貓悄無聲息地從那連成一片的公寓陽台走過,消失在陰影裡。
巷子的盡頭是他的目的地。他登上那狹窄的樓梯,爬過三四層的高度,然後終于氣喘籲籲地、容光煥發地站在他的家門口。
直到這時他才隐約聽到了一個人輕微的腳步和近乎沒有的呼吸。他拿着鑰匙,轉過頭去。血橙切面一樣的夕陽被恰好框在了樓道的窗中,光的不可穿透性構成了那個瘦高如鬼影一樣的人的輪廓。
他恍惚了一瞬間,才對上那雙墨綠的眼睛,讓他忍不住回憶起幼年偶然路過墓地時所見的飄忽的磷火。
他判斷不了ta是否真的看着他。
然後他又留意到對方的頭發有一縷純白。不知是那邊的說法,從死亡歸來的人的一縷頭發會永遠褪色,作為死亡本身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紀念。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緊張之時,一下子想不出自己是否曾欠下這樣的血債。
哥譚沒有絕對的無辜者。即使他爬出泥潭,他依舊不敢号稱自己純潔無暇。
但除非死而複生這樣的可能性,那樣蒼白的面容,真的是人類該擁有的嗎?
“你是誰?”
不詳的黑貓從他身後走來,金色的豎瞳同樣盯着他。
那幽靈一樣的人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站着,好似隻是夕陽之中誕生的幻覺。
或許真的隻是幻覺。他想,假裝若無其事地打算把鑰匙插進鎖孔。幽靈的确沒有什麼行動,這讓他松了口氣。或許隻是狂喜之下,他的精神出現了什麼錯覺也說不準。這座城市精神錯亂者不在少數,也不差他一個。
他推開了家門,一閃身進去,就很快地又關上。客廳裡氤氲着昏黃的光彩,沙發上坐着的妻子正為懷着的嬰兒輕唱着童謠。
一切如常,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他正要放下公文包,走向自己的妻子,給她一個擁抱,并報告他已經快要按捺不住的那個天大的好消息,順帶開玩笑似地提一下剛剛那個恐怖的錯覺。但是這時候,他感覺後背有風吹過來——他明明已經關好了門。
于是他在妻子疑惑的注視下轉過頭,發現門打開了一個縫隙。一隻蒼白的滿是傷痕和繭的骨骼突出的手就那麼卡在那裡,在他反應過來,要猛地要把門重重關上的時候,以不容置疑的力量将門拽開。
是的,是那雙鬼火一樣的眼睛。
他不禁有些後悔,竟然在哥譚如此掉以輕心。而且,他的妻子還懷着身孕。
“約翰?怎麼了嘛?還不進來,我今天燒了牛肉炖豆子。”
霍普夫人見約翰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不由得有些疑惑,站起身來,但因為約翰還算健碩的身軀死死擋住,她看不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不……依芮絲……等一會,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