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晚宴···太子不會也要參加吧。’那可壞了,是熟人碰面。
江虞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思索着該怎麼捯饬它,畢竟要見太子,形象要與男裝時的她差距足夠大。
半晌,門被推開。
鵝黃色的襦裙不做别的裝飾,頭發披在腦後,隻留一個小發髻用木簪插着,臉上好像也下了功夫,看似玉肌無粟,亮着水色的雙唇和泛紅的眼下卻說明了一切。
不似她平時張揚嬌豔的模樣,今日格外甯靜素雅,還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樣子。
秦寂眼眸微眯,唇角不可控制地上揚,看起來毫不在意,但眼神總是不經意間偏向她。
這一個個小動作讓江虞盡收眼底,她很是滿意,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總不會有人和手起刀落的密探聯系在一起。
兩人上了馬車,宮門遠遠的正在敞開。
宮門口,有很多貴族的馬車停着,看過去一個個都是上好木材,鑲金刻銀,馬車内似有卧榻香爐,被燭火印的發亮。
江虞終歸是沒見過這樣的派頭,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兩人裝作親密地攜手進殿。
殿内明顯布置了一番,和她上次來的幾乎不一樣,四周矮桌豎向排列,樂師舞女在中間歡唱,兩邊的臣子貴女把酒言歡。
在往前看,主位還空着。
秦寂拉着她走到了前面的位置坐下,他是親王,位置當然僅次于太子和聖上。
江虞雖從未在如比高位,但也算是習慣這種紙醉金迷的氣息。
她眼眸一轉,看到在太子旁邊還有一個位置。坐在這的怕也是身份顯赫。
可不知為什麼,既然是身份顯赫的皇室成員,為何不出席此宴會。
她便轉頭小聲的問秦寂,
秦寂嘴巴長了張,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最後隻說了句,是長公主。
江虞見秦寂這樣子,覺得公共場合議論皇家之事确實不妥,也就閉了嘴,沒有繼續深挖此事。
“皇上駕到——”
公公嘹亮的聲音想起。
下面的人齊刷刷的向主位看去,隻見皇上與皇後一起走來,衆人誠惶誠恐的立刻俯首。
“衆愛卿起來吧,不必拘束。”
主位坐了人,宴席正式開始,歌舞環節已結束,群臣剛開始暢所欲言。
“聖上,老臣恭喜您此番與高麗族交戰大獲全勝,赢下三個城池。”
“感謝衆愛卿,此次交戰,秦小親王可是功不可沒。”
“是啊陛下,得虧秦小親王骁勇善戰,是我大雍不可或缺的一位賢才。”
“感謝大家的擡愛,秦某在此敬大家一杯。”
“話說秦小将軍最近是否新婚啊。”
全場漸漸寂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觑,看向江虞。
江虞猛的擡起頭,而在場所有人都默契的一言不發。
看來所有人都清楚,作為親王娶了一屆花魁當正妻是多麼的上不了台面,但卻沒有人敢提出質疑,甚至是輕蔑的笑一下。
這就是權勢嗎?
這裡所坐的每一個人都看不上她。但沒有人敢說一個字,因為她背後那個人是親王。
但未宣之于口的惡意并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道光柱似的視線射過來。
江虞的曾經的生活是見不得光的,她太熟悉這種視線,鄙夷,不屑,漠視。她曾遭受過太多這樣的事情,甚至遠遠不止于此。
在折辱的目光下,她忽然感受到了權力是何滋味,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親王之妻。
隻要一個名字,一個身份,就足以讓全場寂靜,甚至是讓萬民跪拜,敬仰。
她望向那個更高的位置,不知坐到那裡是何感覺。
她直起腰闆,舉杯。
“秦王府女主人,承蒙各位厚愛,稱呼在下江小姐就好。”
寥寥幾個人也舉起了杯子回敬,這其中也包括了太子。
餘光略過他時,江虞有一絲震驚。
按照律法,太子根本無需和一個親王之妻敬酒,難不成,他已經發現她了···
“江小姐,有所耳聞,據說之前被稱作鏡婳小姐,可是?”
“小女先前的經曆在座的各位都有所耳聞,小女确實曾用名鏡婳,善歌舞。不知親王殿下提及此事作甚。”
無論如何,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氣憤的樣子為妙。
“太子殿下莫非是對家妻感興趣?”
沉默許久的秦寂終于說話了。他側身斜靠,手擱在膝蓋上,酒杯中的清酒随着光一閃一閃的搖動,眼睛裡射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太子還是正襟危坐,沒再做聲,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應該沒發現吧···江虞再内心安慰自己,但總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沉默過後,就是與先前一樣的喧鬧,滿耳都是油膩的阿谀奉承。
江虞從心底看不上他們,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僞君子罷了。可正因為他們如此,所以才好拿捏。
但狐假虎威讓江虞也嘗過了權力的滋味,就像那帶有毒性的曼陀羅,誘人且危險。現下被完完整整的送到了江虞面前。
這種淩駕于他人之上的感覺一旦嘗過就忘不掉。
她,還想要更多。
江虞的酒杯一次又一次地滿上,熱辣的觸感從口腔通道胃裡。
這些萌芽階段的念頭在她的腦中生根發芽,侵蝕着她。
她曾隻想逍遙四方,但現在她也想要權。這跟她曾經的觀念背道而馳,她甚至有些不能接受有了這些想法的自己,就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來逃避。
最終她意識模糊,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