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愈?”
低沉平穩的聲音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瞬間打破了實驗樓走廊裡令人窒息的寂靜和黑暗。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得讓林愈頭皮一麻,蹲在地上摸鑰匙的動作都僵住了。
他猛地擡頭,心髒因為剛才的驚吓和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還在砰砰直跳。黑暗中,隻能隐約看到器材室2号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一條縫,一道極其微弱的光束,顯然是手機屏幕發出的率先探了進來,精準地掃過他面前的地面,然後——光束上移,映亮了一張在黑暗中顯得輪廓格外清晰冷峻的臉。
陸欲寒!
他站在器材室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門口的光線。雖然也沒多少光,手裡舉着手機,屏幕光映亮了他握着手機的手和一小截冷硬的下颌線。他垂着眼,目光平靜地落在蹲在地上的林愈身上,仿佛隻是路過,順便看看這個在黑暗裡摸摸索索的家夥在搞什麼名堂。
林愈腦子有點懵。陸欲寒?他怎麼會在這兒?還……推開了器材室的門?
“陸……陸欲寒?”林愈下意識地回應,聲音在空曠黑暗的走廊裡帶着點回音,“你也在這兒?停電了?”
陸欲寒沒回答他這顯而易見的問題。他的視線從林愈臉上移開,落回地面,手機的光束也随之穩穩地移動,像黑暗中的探照燈,精準地停在了靠近牆角的一個位置。一個金屬鑰匙串,在微弱的屏幕光下反射出一點黯淡的光澤。
“鑰匙。”陸欲寒言簡意赅,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哦!對對!鑰匙!”林愈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一吓鑰匙掉了。他趕緊順着光爬過去,把鑰匙串抓在手裡,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松了口氣。“謝了啊!”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借着陸欲寒手機那點光,看清了門口的情況。陸欲寒就堵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完全擋住了出口,手機的光束依舊穩定地照着地面。
“也不知道啥時候來電,”林愈擡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花闆,又看看堵在門口、像尊門神似的陸欲寒,有點摸不着頭腦,“幹等着也不是事兒啊……你……要進來等嗎?”他純粹是覺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而且陸欲寒舉着手機好歹是個光源。
陸欲寒沒說話。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線下,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握着手機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緊接着,他做了一個讓林愈完全沒想到的動作——他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完全走進了器材室,然後——
吱呀。
砰。
器材室的門在他身後被輕輕帶上了。隔絕了走廊最後一絲微弱的光源和可能的聲音,整個空間徹底被濃稠的、帶着橡膠和灰塵氣味的黑暗吞噬。隻有陸欲寒手中那一點手機屏幕的光,像黑暗中唯一的小小燈塔,勉強照亮兩人腳下方寸之地。
林愈:“!!!” 他徹底懵了。什麼情況?陸欲寒不僅進來了,還把門關上了?這操作……比蘇曉冉的禮物被扔還讓他費解!大佬的思維都這麼跳躍嗎?還是黑暗讓他也……害怕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林愈自己否定了。陸欲寒會害怕?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你……關門幹嘛?”林愈忍不住問,聲音在密閉黑暗的空間裡顯得有點悶。
陸欲寒舉着手機,光束穩定地照着地面,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解釋的意味:“風大。” 兩個字,簡單粗暴。
林愈被這個理由噎了一下。風大?走廊裡好像……是有點穿堂風?但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陸欲寒在光影裡模糊的側臉,對方依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
行吧,關就關了。林愈也不是糾結的人,反正有光就行。他往陸欲寒那邊稍微挪了半步,純粹是為了離光源近點,方便看清周圍那些沉默矗立的器材黑影,看着怪吓人的。器材室裡堆滿了籃球架、體操墊、跳馬箱,在微弱的光暈外像一個個沉默的怪獸。
陸欲寒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靠近,握着手機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指關節在屏幕光下顯得有些發白。他垂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他沒有後退,也沒有說話,隻是維持着那個舉着手機的姿勢,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散發着源源不斷的冷氣,是物理和心理雙重意義上的。
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隻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林愈這閑不住的性子,在這種絕對的安靜和黑暗裡待着,比讓他做十道物理題還難受。他撓了撓頭,試圖打破這沉默:
“咳……那個,你說這電啥時候能來?不會要等到明天早上吧?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裡過夜了?”他語氣誇張,“那咱倆得在這堆墊子上擠擠了!先說好啊,我睡相不太好,半夜踹人可别怪我!”
陸欲寒:“……”
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沉默,還有手機屏幕光下對方紋絲不動的側臉輪廓。
林愈也不氣餒,繼續自說自話:“不過話說回來,這停電停得還挺是時候,要是剛才我在教室裡做物理卷子的時候停,那該多好!直接解放!可惜啊可惜……”他語氣裡充滿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