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教室，燈光白慘慘地照着，空氣裡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壓抑的翻書聲。林愈盯着攤開的曆史卷子，那些熟悉的年份和事件此刻像催眠符，勾得他眼皮直打架。旁邊的秦燃也好不到哪去，對着物理習題冊上那些扭曲的電路圖，眉頭擰成了麻花，草稿紙上畫滿了意義不明的圈圈和叉叉。
“燃燃……”林愈用筆帽戳了戳秦燃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像地下黨接頭，眼睛裡卻閃爍着賊亮的光，“想不想……給這苦逼的晚自習來點糖分？”
秦燃警惕地擡起頭，困意消散了一半：“糖分？你書包裡藏糖了？”
“比糖帶勁！”林愈湊得更近，幾乎貼着他耳朵，神秘兮兮地吐氣，“學校後門圍牆邊上……新開了家甜心茶鋪，開業大酬賓！招牌芋泥波波，買一送一！”
“買一送一？！”秦燃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像黑夜裡的貓眼，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警惕地瞄了一眼講台上正低頭批改作業的值日班長，聲音壓得更低，“晚自習啊大哥！老班辦公室燈還亮着呢！被抓到翻牆買奶茶？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怕什麼！”林愈胸有成竹，拍拍自己不算厚實的胸脯，“路線我早踩好了！後門東邊那段圍牆，監控死角！底下有幾塊墊腳磚，踩着就能翻過去！十分鐘！就十分鐘！”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秦燃眼前晃了晃，眼神充滿蠱惑，“想想那香濃軟糯的芋泥，裹着Q彈的波波，吸一口……啧啧，靈魂升天啊！買一送一，等于白嫖一杯！這便宜不占，天理難容！”
“咕咚。”秦燃清晰地咽了口唾沫，肚子裡的饞蟲被徹底喚醒，開始瘋狂造反。枯燥的晚自習 vs 香甜的買一送一奶茶？理智的堤壩在林愈繪聲繪色的描述下，轟然倒塌。
“……幹了！”秦燃一咬牙，眼神裡透出破釜沉舟的決絕，“但林愈我告訴你，就十分鐘！多一秒老子都不等！要是被抓了，你得頂大頭！”
“放心！包在我身上！”林愈拍着胸脯保證，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共犯”的眼神。
機會很快來了。值日班長起身，抱着一摞作業本走向講台側面的作業筐。林愈和秦燃像兩隻等待已久的狸花貓，瞬間貓下腰，利用前排同學身體的掩護，如同兩道無聲的影子，“哧溜”一下就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陰影裡。
夜晚的校園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梧桐樹葉的沙沙聲，像無數人在竊竊私語。路燈昏黃的光線在地面投下斑駁的樹影。兩人屏住呼吸，貼着牆根，熟門熟路地摸到學校後門附近。果然，在圍牆最東邊的角落裡，幾塊半截磚頭随意地堆在那裡，旁邊圍牆的磚塊因為年久失修，形成了一個不太明顯但足夠攀爬的豁口。
“就是這兒！”林愈壓低聲音，帶着點小得意，“看我的！”他動作麻利地踩上磚塊，雙手扒住粗糙冰涼的牆頭，一個引體向上，利落地翻了上去，騎在牆頭上。夜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像個小将軍一樣朝秦燃伸出手，“快！燃燃！勝利就在眼前！”
秦燃比林愈壯實些，動作略顯笨拙，吭哧吭哧地往上爬。林愈使勁拽他：“用力！想想芋泥波波！它們在召喚你！”
“來了來了！”秦燃好不容易爬上牆頭，累得直喘粗氣。兩人并排騎在高高的牆頭上，夜風撲面，帶着點涼意。圍牆外不遠處，“甜心茶鋪”溫暖的燈光和誘人的招牌清晰可見，空氣中仿佛都飄來了隐隐的甜香。
“走你！”林愈低喝一聲，率先跳下牆頭。落地時沒掌握好平衡，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卧槽！”他低呼一聲，還好及時穩住了身形，隻是腳踝微微扭了一下，有點酸。
“讓你嘚瑟！”秦燃緊跟着跳下，穩穩落地，吐槽道，“還沒喝到呢先崴腳，虧不虧？”
“呸！小意外！不影響！”林愈揉了揉腳踝，感覺問題不大，立刻拉着秦燃的胳膊，“沖沖沖！時間就是奶茶！買一送一在招手！”
兩人撒丫子朝着那點溫暖的燈光狂奔而去，像兩隻撲向蜜罐的熊。
奶茶店裡果然人不少，大多是附近的學生。兩人擠在隊伍裡，聞着空氣裡濃郁的芋泥香和奶香，感覺靈魂都得到了救贖。十分鐘的等待無比煎熬又充滿期待。
“兩杯招牌芋泥波波！謝謝！買一送一那個！”終于輪到他們，林愈迫不及待地開口，聲音都帶着雀躍。
“好的，兩杯芋泥波波，買一送一，一共是兩杯的錢。”店員小姐姐麻利地操作着。
“我也要兩杯！”秦燃趕緊補充。
很快，兩人手裡各自捧着兩杯沉甸甸、散發着誘人甜香和熱氣的奶茶。林愈的是兩杯，秦燃也是兩杯。杯壁溫熱，芋泥的深紫和奶白的顔色在燈光下格外誘人。
“爽！”秦燃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
“别急！回去慢慢品！”林愈也插好吸管，但強忍着沒喝，警惕地看了看時間，“快！原路返回！時間要到了！”
兩人捧着珍貴的“戰利品”，又一路小跑回圍牆豁口處。回去比出來難，因為手裡多了累贅。
“你先上！”林愈把兩杯奶茶小心地遞給牆頭上的秦燃，自己再手腳并用地往上爬。腳踝剛才扭到的地方有點使不上力，爬得有點費勁。
就在林愈一條腿剛跨過牆頭，整個人還狼狽地騎在牆上，另一條腿正努力往上擡，秦燃在上面伸手拉他的時候——
刷！
一道冰冷、刺目、如同舞台追光燈般的強光光束，毫無預兆地、精準無比地打在了牆頭上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身上！
白光晃得林愈瞬間失明，手裡的奶茶差點脫手。他下意識地擡手擋光，心猛地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完！犢！子！了！
一個低沉、平穩、熟悉到讓他頭皮瞬間炸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清晰地響起，帶着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
“林愈，秦燃。晚自習時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林愈的心跳驟停了一拍。他眯着眼，努力适應強光，心髒狂跳着看向光源處。
牆下，陸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