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愈單方面宣布的“絕交冷戰”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他像隻豎起渾身尖刺的小刺猬,但凡視野範圍内出現“陸”或“許”字相關的身影,立刻啟動“雷達屏蔽”模式——低頭,轉身,加速,一氣呵成,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物理課上,他又被一道滑輪組和斜面結合的變态題卡得抓耳撓腮。要是以前,他早抱着本子去騷擾課代表了,或者……目光會不受控制地往教室外走廊瞟。但現在?絕不!他甯可把草稿紙戳出洞,也絕不向物理和某個冰山低頭!他憋着一股勁兒,眼神兇狠地盯着題目,仿佛要用意念把它瞪穿。
“愈哥,喝水不?”秦燃遞過來水杯。
“不喝!别打擾我屠題!”林愈頭也不擡,語氣硬邦邦。
秦燃縮了縮脖子,感覺自家快樂小狗最近有點向“暴躁藏獒”進化的趨勢。
這天放學,林愈剛收拾好書包,一瘸一拐地準備開溜,許笙就像個幽靈一樣,精準地堵在了四班後門口。
“林小愈!留步!”許笙臉上挂着招牌的燦爛笑容,手裡拿着一個巴掌大的、印着外文的小紙盒,不由分說地塞到林愈懷裡,“拿着!寒哥讓給你的!”
林愈像被燙到一樣,差點把盒子扔出去。寒哥?陸欲寒?!給他東西?!
“什麼東西?炸彈啊?拿走拿走!”林愈一臉嫌棄,看都不看就要塞回去。
“哎哎哎!别不識好人心!”許笙趕緊後退一步,雙手護胸,誇張地說,“進口的!活血化瘀!專治跌打扭傷!寒哥特意讓我給你的!說你那天腳崴了!”他擠擠眼,“看看!我們寒哥多關心你!表面冷酷無情,内心火熱……”
“閉嘴!”林愈被他念得腦仁疼,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紙盒。純白的外包裝,印着看不懂的德文,确實像某種藥膏。陸欲寒給的?關心他的腳?林愈心裡那點小刺猬的尖刺微微晃動了一下,但立刻又被巨大的憋屈感壓了下去——早幹嘛去了?!沒收奶茶的時候怎麼不關心!現在假惺惺地給藥?黃鼠狼給雞拜年!
“誰稀罕!”林愈把藥膏盒子往許笙手裡用力一塞,力氣大得讓許笙都趔趄了一下,“告訴他!用不着!我的腳好得很!留着給他自己用吧!”說完,他繞過目瞪口呆的許笙,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帶着一股決絕的怒氣。
許笙拿着被退貨的藥膏,看着林愈明顯還有點微瘸卻倔強挺直的背影,撓了撓頭:“啧,這小脾氣……還挺倔。”他轉身,朝着靠在樓梯口牆邊、仿佛隻是路過看風景的陸欲寒走去。
陸欲寒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許笙手裡原封不動被退回的藥膏盒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早已知曉這個結果。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然後轉身,邁步下樓,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許笙趕緊跟上,晃了晃手裡的藥膏:“寒哥,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不努力,是林小愈同學鐵了心要跟你劃清界限啊!這藥……”
“扔了。”陸欲寒的聲音平淡無波,丢下兩個字,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許笙:“……” 他看着手裡這盒價值不菲的進口藥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終歎了口氣,揣進了自己口袋。“行吧,你們倆一個比一個犟!我留着當護手霜!”
林愈回到家,把書包重重扔在椅子上。煩!煩死了!陸欲寒這算什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不對,是沒收了奶茶再給個藥膏!他林愈是這麼好打發的嗎?他氣呼呼地坐下,習慣性地揉了揉腳踝。嘶……好像……是還有點酸脹感?他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閃過那盒印着德文的藥膏……
“呸!想什麼呢!”他用力甩頭,把這點動搖甩出去,“有骨氣點林愈!說不理就不理!”
然而,骨氣在第二天下午就被一道物理題徹底擊潰了。那是一道綜合了磁場和電路的超綱題,林愈對着它枯坐了半小時,草稿紙畫滿了,頭發也快薅秃了,依舊毫無頭緒。物理課代表也撓頭表示無能為力。絕望感像潮水般湧來。
就在他抓狂得想撕卷子時,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A4紙,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放在了他堆滿草稿紙的課桌邊緣。
林愈猛地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