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欲寒的背影似乎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他依舊沒有回頭，但攥着筆記本的手指，似乎……微微松動了一絲。

林愈不再停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沉默的背影，然後轉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玄關。他能感覺到陸欲寒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背上，帶着探究、緊張，或許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走到玄關，林愈拿起自己的外套，手指有些發涼。他推開門，初秋微涼的夜風瞬間湧入，吹散了些許室内令人窒息的凝重。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背對着客廳，輕輕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飄在寂靜的空氣裡：

“那個……筆記本，别……别弄濕了。”

不是質問，不是諷刺。

隻是一句……帶着點笨拙關心、又刻意模糊了指向的話。别弄濕了——是物理筆記，還是……别的什麼？

說完，林愈不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反手輕輕帶上了門。

“咔哒。”

門鎖合攏的聲音，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内，陸欲寒依舊僵硬地站在書房門口，背對着玄關的方向。客廳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闆上。他手裡還死死攥着那本硬殼筆記本，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麻。

過了許久，久到雪球都蹭着他的腳踝，發出了不耐煩的“喵嗚”聲。

陸欲寒才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緊握的手指。筆記本的硬殼邊緣在他掌心留下了深刻的紅痕。他低下頭，看着手中這本承載着無數冰冷公式和滾燙秘密的冊子，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冰涼的封面。

剛才林愈最後那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裡漾開一圈圈混亂的漣漪。别弄濕了……他是在說……？

他猛地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抖着。一股巨大的、混雜着劫後餘生的虛脫、秘密暴露的羞恥、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被那笨拙關心所觸動的酸澀感，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幾乎讓他站立不穩。他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闆上。

雪球立刻湊了過來，用溫暖的小身體蹭着他的腿，發出細小的呼噜聲，仿佛在給予無聲的安慰。

陸欲寒伸出手，将雪球輕輕地攏進懷裡，下巴抵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上。小貓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帶着一種真實的、活着的慰藉。他抱着貓，感受着那細微的震動，目光卻茫然地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

客廳裡一片寂靜，隻有雪球安穩的呼噜聲，和他自己沉重而混亂的心跳聲。

門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

門内，一個深藏的秘密被掀開了一角，留下滿室無聲的震蕩和一個在黑暗中緊緊抱着貓、試圖汲取一點溫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