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禾被他這事攪的心煩,卻又不好發作。隻能揉了揉眉心,強壓下心中不快,沉聲開口:“你先前有和誰接觸過?賀泉在你身邊安插了多少眼線?”
他一問三不知,連連搖頭:“殿下……賀老行事缜密,馮某隻是枚棄子而已啊,又怎麼會窺見這等要事。”
說完他就急忙轉移話題,邊磕頭邊聲淚俱下叙述自己委屈,生怕少女袖手旁觀,讓他小命不保。
“殿下……我也算揭露賀泉貪污腐敗的功臣,求您看在我戴罪立功的份上救我一命,老臣不想死啊。”
“夠了!”她看着他這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終于氣上心頭,直直将手中的瓷杯摔在他面前,殘渣碎了一地。
“是你自己選擇與虎謀皮,如今慘遭報複也是你應得的,本宮可沒有多餘時間在這裡聽你叽叽喳喳,你要是沒有有用的消息,死了也是活該!”
馮叢海被她的舉動吓的怔住了,整個人都蜷縮着往角落裡逃,嘴裡還呢喃着“不想死”之類的話語。
他這般軟弱窩囊,又因西域蠱蟲的蠶食而失了心智,沈栀禾也不欲多留,轉身提着裙擺就離開了此地。
路過關押着昨日被捕刺客的牢房時,她才特意停了腳步,轉頭紛咐季漾道:“傳本宮的命令,對他們這群人嚴刑拷打,務必問出關于西域蠱蟲一事。”
說這話時,她眼裡的情緒忽明忽暗,一雙秋水瞳緩緩從牢房裡面的人身上掃過,語氣沒什麼溫度。
待到幾人從地牢出來後,疏月便立馬迎了上來,輕聲附在她耳畔低語:“殿下,裴大人說想要見你。”
昨夜之事還曆曆在目,沈栀禾這會面對他也給不出什麼好臉色,拒絕的話還未出口就被來人打斷了。
“殿下!”
裴時逾早料到不歡而散後她會心有芥蒂,特意侯在長廊處。他緩步朝她走來,俯身作揖,姿态恭順謙卑,語氣平和:“殿下,微臣是真的有要事相商,你聽完後再回絕也不遲。”
見他神色認真,少女也不好再由自己脾性作主,畢竟政事最重要。
“行,說吧。”她擡手撫過雲鬓,随即又點頭示意周圍的無關人等一一散開。
等到重新歸于寂靜後,青年這才從袖口拿出了一幅羊皮卷。他将其攤開放在身旁的石桌上,修長指骨在上面輕點,清冽嗓音娓娓道來。“這是微臣結合揚州的地勢而重新規劃的水壩結構圖。”
“我們打算利用拱形結構将水壓傳遞到兩側山體,并以土石堆築擡高地基,分層夯實。”
“那些工匠也認可了微臣的提議,所以特來請殿下過目。”
她對這些方面并沒有涉獵,沉思了一會後才開口道:“此事你全權負責就好,本宮不會過問。”
末了她又補充道:“若是水利工程出了問題,我皇兄自然也是找你問責。”
裴時逾好脾氣的點了點頭,他雙眸幽黑,笑容也顯的淺:“微臣一人做事一人當。”
“隻是這修築水壩事大,單憑暗衛和禁軍恐難以完成,所以微臣想讓殿下下令招募丁夫。”
少女瞬間理解到了他的話外之音,挑眉與他對視,冷下聲音道:“裴卿這是變着法子來問本宮要錢了?”
青年唇角微勾,睫羽傾覆下來,謙恭的看不出一絲鋒芒。“殿下言重了,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何談私吞,再者馮叢海他貪污了那麼多民脂民膏,也該回饋百姓了。”
他見她不說話,又繼續傾身靠近,潤澤眼珠微微一轉,顯的神色無辜:“還是說,殿下要因為昨日的不快故意卡微臣的這一要求?”
她整個人身子都往後仰,語氣傲慢:“不行?”
“殿下是這揚州城裡的掌權者,生殺予奪大權盡握,你哪怕是指鹿為馬都不會有人敢反駁,微臣哪敢有意見。”
沈栀禾聞言輕嗤,瑩白指蔻緩緩撫過他下颌,意有所指道:“你這人總是面上功夫十分到位,背地裡卻膽大妄為,本宮若真這樣做了,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編排我。”
“說不準遠在長京的皇帝馬上就能收到我的彈劾信。”
裴時逾并不反駁她的觀點,雙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那殿下同意麼?”
她收回了手,語氣沒什麼溫度。“我不會因為私交而影響政事。”
“更何況你我二人觀點不合,你對我刻闆印象已久,本宮犯不着與你計較。反正段家倒台後就會散夥,不是麼?”
這是她第一次将這種東西攤在明面上來談,裴時逾也默認了這個說法,緩聲道:“既如此,那微臣明日就會拟出所需花費,還請殿下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