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無目的打量過去時,想起了什麼,拉開木盒上的蓋子,拿出裡面小巧的香囊。
木盒裡塞滿了曬幹的白夢香,馥郁的蘭花香氣充盈了整個木盒。
為了保證香味留存得夠久,她特意把香囊放進木盒裡,以便裡裡外外都沾染上蘭草的香氣。
那天她足夠幸運,一共采到了兩株白夢香。
滿打滿算,精細着用,她勉強縫了兩個香囊,裡面都用了一樣的香料和藥材。
白夢香安神鎮定的效果極佳,在冬季效果更好。
當時,看着曬幹後縮水的蘭草,她思來想去,還是做了兩個香囊。
沒成想,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謝明棠掀起眸子,看到啞奴一手抱着厚厚一摞書,朝她緩緩走來。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謝明棠哭笑不得,歪着頭瞧他,“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帶這麼多書作甚?能看完?”
啞奴面色平靜,淡淡嗯了嗯,專注地看着她,似是要把她的模樣嵌進心裡。
在他的注視下,謝明棠強撐起來的笑意淡了下去。
忽然,院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椿榕急沖沖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公主,公主!葉公子來了!”
謝明棠立馬收回落在啞奴身上的視線,扭頭看向椿榕,眸中躍起沸然的驚喜,“葉玟?”
椿榕站定,扶着屏風喘了口氣,連連點頭,“他就在會客廳等公……”
話還沒說完,謝明棠急急站了起來,推開立在她旁邊的啞奴,三兩下跑出書房。
“我這就去找他。”公主的聲音遠遠從院中飄進來。
一溜煙的工夫,她轉眼消失在啞奴的視野中。
椿榕愣了下,緩緩把方才未說完的“公主”二字補上。
她扶着屏風,緩了兩息,高聲道,“公主,您等等奴婢。”
說着,她折身欲追上去。
“姑姑。”
一道凜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啞奴臉色陰沉,幾乎從喉嚨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葉玟是誰?”
椿榕身子一抖。
靜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氣,冷靜道,“葉公子是公主在太學時認識的朋友,他是公主的同桌,兩人關系極好。七年前,葉大人任職青州刺史,葉公子隻好跟着一同前往。一晃七年過去了,公主每年過年都很想他呢,好在今年見……”
她越說,聲音越小。
椿榕搓了搓胳膊,隻覺得周身森冷,她喉嚨發緊,小心觑了眼啞奴。
高大的男人立在屏風下的陰影裡,冬日難得的明媚日光也照不到他身上。
他俯視着她,棱角分明的五官散發着寒意,雙眼幽深不見底,似笑非笑,“……想他?”
椿榕哽住,喉嚨堵得慌。
她咬了咬牙,“公主還在等我。”
說完,椿榕立馬轉身離開,像是身後有什麼可怖的猛獸,她步伐踩得又碎又快,強裝鎮定。
屋内隻剩下啞奴一人,死寂如滿盆了的水,悄無聲息地溢了出來。
緩慢的、無聲的,淹過他。
足足好半晌。
啞奴緩緩回神,喉中漫出淡淡的一聲冷嘲。
他折神回到桌案旁,一手握住書,搬了起來。
抱起書時,一個不留神撞到旁邊開着的小木盒,發出輕微的悶聲。
啞奴頓了頓,無聲歎了口氣。
他緩緩放下書,伸手擺正桌上的木盒,意外瞥見裡面堆滿的蘭草以及兩個香囊。
是白夢香。
公主就是為了這個,特意跑到山上采摘,也因此被趙筠盯上,遇到刺殺。
公主是為了給太子殿下縫制香囊,才去的遠山。
這裡……有兩個?
啞奴心神一動,緊皺的眉頭稍松。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撥開擠在一起的兩個香囊。
這下,香囊上繡出的圖案亦顯現出來。
一隻為青色,上面繡着蒼翠的綠竹;一隻為白色,上面繡着淡粉的海棠花。
啞奴皺起眉頭,仔仔細細看了看那隻白底粉花的香囊,又看了看自己一身深黑的衣裳,認真打量了一番自己腰間。
沉思片刻,他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眉目舒展開來。
終于,啞奴定了定神,頗為認真地擺正木盒,還把原本敞開的蓋子輕輕推了回去。
做好這一切後,他才抱起案上的書卷,去偏殿簡單收拾了一番行李後,緩步去往會客廳。